窗户关得很紧，屋内暖气开得很高，电热毯在被褥下一阵阵发热。

岚岚家里没有这么好的条件，每次到了冬天的时候，房间里比房间外温度还低，哪怕有电火炉，离开那个范围后仍然是钻心钻骨的寒冷。

妈妈在家的时候过得很苦，因为要节约电费燃气费，冬天里还要用冷水洗衣服洗碗，耳朵上的冻疮也很多，经常往外头渗血。

当得知妈妈死了，再也无法享受这种电热毯、暖气时，岚岚当下的幸福都变成了罪恶。

赵华元只是陪岚岚坐着，不知道该说什么。

未来会变好的，你妈妈也希望你过得幸福，我们会代替你妈妈陪着你……这些都是正常人在这种情况下会说的话。

他身边的亲人，也就是那群被误认为是亲人的系统们死去或者失踪的时候，有人也对自己说过类似的话，但是并没有什么用。

从来没有得到过有效的安慰，故而赵华元这种时候也不知道如何安慰岚岚。

“叔叔身上痛吗？”忽然，岚岚小声地问。

“什么？”

岚岚将头转过来看他，将目光停留在赵华元的伤口上：“很痛吧？我帮不上忙……”

为什么这种时候还要关心别人痛不痛？赵华元看着女孩，回道：“已经不痛了。”

“奥特曼叔叔最近好像也很烦，我也帮不上忙……”

赵华元顿了下，肃声说：“岚岚，你妈妈的死不是因为你没帮上忙，她的死是所有因素综合在一起的结果，你没必要把所有原因都归在自己身上。”

岚岚愣愣地看了赵华元半晌，眼泪落下来：“但是，她是我妈妈……如果我有钱的话，如果我更乖点的话，如果我当时留一下妈妈的话……她走的那天晚上我是醒着的。”

女孩的声音哽咽了：“我在窗户里看着她搭车走的……”

但是，她是我妈妈。

因为是爱的人死了，所以被留下来的那个人一定是有错的，一定有做得不够的地方。

岚岚是在找自己错的理由，明明知道妈妈的死亡爸爸、肇事司机等人的罪过更大，她却还是要找自己做得不够的地方。

赵华元在这一瞬间非常懂岚岚在想什么，因为他曾经是，未来也可能是被留下的那个。

他也觉得一切都是自己的错。

因此其生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跟他强调——不是因为你。

“岚岚，这个世界上鬼是存在的，已经死了的人也可能回来。”思考片刻，赵华元对女孩说：“我遇到过。”

岚岚睁大眼睛，眼眶一圈全是肿的，红红的厚重的眼皮中间夹着两颗泛水的黑眼球，犹豫地问：“真的吗？”

“嗯，”赵华元揉了下女孩的头发，给她递纸：“如果你妈妈回来看你的话，一定会告诉你她没有怪你，会跟你说这些不是你的错。”

“要感到自责痛苦的，不应该是你这个受害者，而是张财生那个凶手。”

岚岚接过纸巾，将头埋在膝盖上，闷闷地说：“嗯……”

赵华元出房间时，其生也恰好打开了门。

422看了下他身后，问：“岚岚怎么样？”

“已经睡着了。”

“……”422垂下眼睫：“辛苦了。”

公寓内其余三个室友与楚熙一起出门办事，整个屋子又空荡了起来，天花板上窥探的系统也消失了，现在是真正意义上的只有他们两个人。

422看着赵华元，沉默了会儿说：“这次的感觉不太好。”

其生从来没有这么客气过，也没有对自己说过这种丧气话，赵华元觉得很意外：“那个系统很强吗？”

“是吧，但我担心的不是那个，我只是有不好的预感。”422在沙发上坐下，凝视着阿蛮放在茶几上的因为不断弹出消息而响个不停的平板，将这个聒噪的电子产品静了音。

“什么方面的预感？”赵华元跟他一起坐下来，声音极柔和地问。

“不知道什么方面。”

这是第一次其生有意向与自己讨论正在面临的困境，这让赵华元觉得自己被依赖了，虽然连其生都说出这样的话意味着危险指数不堪设想，但前所未有的，赵华元心中感到安定。

生死无所谓，他期待的，是生死都与这个人在一起。

家国亲友、财富地位，所有的一切都因为无数次的转世而消散，赵华元能抓住的唯一一个不变的东西只有其生。

其生是所有的意义。

赵华元偏过身，低头在其生额头上印下一个吻。

很难得的，其生接受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亲吻、抚摸已经变得频繁。

赵华元的手沿着背脊骨抚摸而下，探进衣服里，呼吸与呼吸彼此浸透，他看着蓝银色瞳孔中自己的影子：“我们去床.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