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雁声害怕孤独，除此之外，他什么都不怕。

见他脸上一片空白，外婆深知自己的话说得太过头了。

她安慰地拍了拍罗雁声的肩膀，说：“想清楚这些，如果你和宋矜还想在一起，外婆不会阻止你们。”

那天晚上，罗雁声想了很多。

他害怕宋矜有一天会后悔，也害怕自己会被所有人远离，更怕到宋矜后悔的那一天，他已经做不到说走就走了。

或许，他应该试着真正离开宋矜。

就像酒鬼父亲那样，在自己成年之后走得干干脆脆。

宋矜的未来是一条康庄大道，不再需要罗雁声的陪伴。

这一刻，对罗雁声来说，喜不喜欢已经不重要了。

无论如何，他不想有一天，宋矜会为认识自己而后悔。

第二天，罗雁声给学校和早餐店请了长假，陪宋矜高考、过生日。

高考结束那天，罗雁声带他去吃了一顿早就想吃的火锅。

听宋矜说，高考正常发挥，预估成绩在几所名校的录取分数线以上。

高考过了没几天，京山大学再次朝宋矜抛来了橄榄枝，如果宋矜同意，不需要等到成绩出来，就可以破格录取。

“你想让我去吗。”宋矜问他。

罗雁声不假思索地点了下头，“想。”

“可是，我就不能经常见到你了。”

为了让宋矜放宽心，罗雁声撒了一个谎。

“我可以去找你啊，反正你走了我就从学校辞职，到时候可以去京山大学附近看看嘛，说不定能找到一份工作。”

“那我们说好了？”

罗雁声沉默数秒，最后抬起头，笑了一下：“嗯，说好了。”

最终，宋矜同意了京山大学的邀请。

之后几天里，罗雁声和宋矜在城市周边疯玩了一圈。

宋矜十八岁前一天，罗雁声和宋矜早早回了外婆家。

外婆烧了一桌子丰盛的菜，罗雁声吃得肚皮圆鼓鼓的，被宋矜扔下了桌子。

两人洗漱完回了房间，时间已经接近凌晨。

罗雁声看着时间跨过十二点，偷偷摸摸从背包里拿出提前准备好的礼物，是一块黑色手表。

“宋矜，生日快乐！”

宋矜怔了一下，这才发现已经过了十二点。

他接过罗雁声手里的袋子，轻轻放到一边，拉着罗雁声从床上坐起来。

“所以呢，你的答复是什么？”

宋矜盯着他的脸，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点情绪。

他期待的眼神像扎在罗雁声胸口的一根针。

几秒钟之后，罗雁声垂下眼帘，避开了宋矜的眼神。

他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说：“我好困啊，明天再说好不好？”

罗雁声把自己埋进被子里，宋矜俯下身，轻轻拨弄着他露在外面的头发。

“罗雁声，不管你承不承认，我觉得你是喜欢我的。”

宋矜的声音隔着被褥传到罗雁声耳朵里。

罗雁声咬着牙关，没有发出声音。

良久，宋矜起身关灯。

再回到床上时，他隔着被子将罗雁声搂进怀里，在他头顶印下一个轻柔的吻。

罗雁声静静地躺在他怀里，睡意全无。

他不由地想，在自己十八岁的那天晚上，酒鬼老爸是抱着怎样一种心情离开的呢？是觉得自己丢掉了一个累赘，还是会抱有一点点不舍？

罗雁声依稀记得，在黑暗中，酒鬼老爸轻轻地扣上门，在门即将关上的一刹那，他捂着嘴轻咳起来。

这是他的老毛病，抽烟抽太多了。

压抑的咳嗽声在午夜的房间里十分清晰，罗雁声躺在床上静静地看到门边的缝隙，以及通过缝隙洒落到房间里的一束月光。

最后，他往门内望了一眼，就关上了门。

他回望的那一眼，会代表他心里对罗雁声的不舍吗？

罗雁声不知道，也没有机会知道。

他只是比较清楚，这一刻，他的内心是充满不舍的。

可是，他不想拴住宋矜。自己离开之后，宋矜会变得更好，在不久的将来，他就会遇到一个应该喜欢的女孩子。

指针“咔嚓咔擦”地转动，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罗雁声右手搭在宋矜平坦的小腹上，感受到宋矜的呼吸逐渐变得平稳，他就把手抽了回来。

“对不起，宋矜，你说得对。喜欢一个人，从来都不是成年人的特权，我应该……早点认真对待你的话。”

其实仔细想想，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

是罗雁声的错，他把年龄的分水岭看得太重要的。

清晨的一缕阳光照进房间，透过窗帘缝隙稀疏地洒在地上。

宋矜缓缓睁开眼睛，房间里过分安静，连一点呼吸声都没有。

他怔怔地坐起身来，环顾四周，空空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