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若是当他已经沦为了阶下囚，像这辈子这样，时日无多，他的野心被缩小，执念被放大，反而更畏惧的是，这世间他所存在的所有痕迹被抹除，即便是他的子女们，也全都将自己与他之间的关系清除的一干二净，不留任何余地。

到头来，他的所有努力，抛妻弃子……换来的不过是一场空。

这，才是对陆世明最大的打击。

至于陆世明所说的那些包含对她娘亲极大的羞辱意味的话，若是在从前，尚云瑶必然是火冒三丈，恨不得现在要弄死面前这个男人的，但是现在嘛……

“你又怎知道，嫁给你，于我娘亲而言，不是一场为了让她在意的人能够拥有更好的未来，而进行的交换呢？”

陆世明闻言脸色一变。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不可能！当年那家伙可是……”

话说了个开头，陆世明又意识到尚云瑶未必知道当年的真相。不，当年的事情绝无可能泄露，说不定尚云瑶只是在诈自己的话，于是又将后半句话吞了回去。

尚云瑶从陆世明慌乱的反应中，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果然，从前娘亲和那位林清将军之间有情有义，却因为盛安帝看不上林清将军的身份，最终不得不劳燕分飞的事情，陆世明不仅知道，而且还狠狠地利用了一把。

这原本只是木易南的一个猜测，随口说给尚云瑶听的，尚云瑶也不过是说出来诈一下陆世明罢了。

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尚云瑶的神色一下子就变了。

看到尚云瑶脸色难看，陆世明反倒是笑了。“怎么，心疼你娘？还是觉得，比起我，你更希望那个异族人来当你亲爹？”

尚云瑶沉着脸不说话。

“哈哈哈哈，可惜了，可惜你们兄妹几个全都是我陆世明的种，身上流着跟我陆世明一样的血，这一点，不管你们愿不愿意承认，都是无法抹去的……”

尚云瑶的确非常愤怒，愤怒且替娘亲觉得不值。

这一点倒不是完全是因为陆世明，更多的还是因为盛安帝。

那个她原本以为睿智慈爱，上辈子不过是受了奸人蒙逼，才会在太子表舅出事后，将皇位传给了赵牧康那个又毒又蠢的家伙的舅公……

不过，尚云瑶对盛安帝的真面目，早已有了一些认识，这会儿虽然难受，却也不至于完全无法接受。

只是看着状若癫狂的陆世明，尚云瑶忍不住冷笑。

“你说的没错，如果不是为人子女没有选择的机会的话，我和哥哥们倒是完全不介意让那位顶天立地的将军来做我们的父亲。

就算是做不成亲生父亲，做继父也行，只要他对我们娘亲好，我们也是会将他当做亲爹好好孝顺的。

毕竟，至少那位将军才是真正的少年英才，又对我娘亲抱着一颗赤诚之心，总比你这种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要强的多了。

不过，现在也还来得及，不是吗？”

尚云瑶的话，让正得意大笑的陆世明噎了一下。“怎么，你该不会当真还想让你娘嫁给那人吧？”

“是又如何？”

“可笑，当年皇帝就是因为不愿意让你娘嫁给那人，才会选择让你娘嫁给我的。

你以为二十年过去了，他就会改变心意不成？那个男人身上的异族血脉，是他永远也抹不掉的污点！

只要这个污点还存在一天，皇帝就一天不可能愿意接受你娘嫁给那个男人！”

荣景元意味深长的瞥了陆世明一眼。“我以为，陆大人心里根本不曾在意过昭兰郡主，现在看来似乎倒也不完全是……”

至少，陆世明完全将赵淑兰当作了自己的私人所有物。

就算是两人合离了，他也并没有觉得赵淑兰还会再嫁给别人的觉悟。

“哼，她是我陆世明的女人！既然嫁给了我陆家，这辈子当然都只能是我陆家的女人！”

尚云瑶简直要被陆世明这番自以为是的言论给气笑了。

这是什么样的绝世大猪蹄子才能说的出来的话？

而且，她娘可是货真价实的郡主，就算是当年盛安帝因为种种原因，觉得她娘的身份，下嫁母亲是异族人的林清将军不妥，但这么多年过去了，很多事情，可未必还像当年一样。

至少，尚云瑶坚信，事在人为。

“若是没有陆大人你，将好好的康庄大道走成了现如今这般模样，不仅把自己害成了阶下囚，还毁了昭兰郡主的大半辈子，也许陛下确实不会同意。

不过，感谢陆大人的一心成全，陛下现如今对昭兰郡主可是愧疚的很，太子殿下对这个表姐更是同情又愧疚。

这事儿……倒也未必不可能。”

荣景元笑的意味深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