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他还只有十五六岁，郑丝萝应该也才刚上高中，虽然是乏善可陈的一天，但叶浔记得那天的日期。

那天宋见渊撇开他，说要自己单独溜达一会儿，手里拿了个相机。宋见渊这人和他一样，都是善于伪装的人，甚至很少有什么正常人该有的情绪。

可那天，宋见渊是愉悦的。

他曾问宋见渊有什么开心的事，宋见渊只说拍到了几张漂亮的照片。

回家的路上，宋见渊手上停了一只蝴蝶，然后宋见渊颇为愉悦地把那蝴蝶放进书页里，活活压成扭曲的标本。

叶浔手指蹭过照片上郑丝萝的眉眼。

——这照片就是宋见渊拍的。

一瞬之间，叶浔脑中又闪过许多想法。

似乎有很多之前曾猜测过，但不确定的东西都已经定了调。

叶浔把照片攥紧，手放进口袋，刚要下楼，就陡然听见楼梯上传来阵急促的脚步声。

下一秒，就看见郑丝萝跑上来。

上来的第一秒，她手一抬，直接抱住他的腰。

叶浔下意识搂住她，另一只手在她头顶蹭了下：“怎么了？”

话音刚落，他感觉到她还有点微微发抖。

这是害怕？

叶浔想着，又想到楼下那些照片。

原本把她留在楼下坐着，是怕楼上还有什么刺激她的东西，让她状态更差。

但或许不应该把她一个人留在下面的。

毕竟满墙都挂满了她的照片，每一个角度，每一个阶段。

每一张都昭示着这么多年来，她都被人窥视着。

她怎么会不害怕。

他把她抱紧了一点，低声道：“对不起。”

郑丝萝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为什么道歉：

“对不起什么？”

叶浔说：“不应该把你一个人留在下面，不应该离你太远。”

郑丝萝其实没刚才那么那么害怕了。

但她心里还有点发毛，不过因为知道这附近没人，所以倒没那么恐慌。

只是那种被偷窥的感觉仍然挥之不去，好像总有一股视线落在她身上，像是笼罩着她的阴影。

但听见叶浔这话，她心里又涌上一股子甜意。

她故意道：“不会吧，这么点事你就以为我害怕，我在你心里这么废物呀？”

这话尾音还有点向上扬，听着有一股子撒娇耍横的味道。

或许她自己已经觉得自己不害怕了。

但叶浔知道她——

这人平时率性但娇气，一点点小事都要和他夸大，哪怕没受伤也要和他喊疼。

现在这样虚软着声音和他硬开玩笑，分明就是还在害怕，只是不想让他担心而已。

于是他拍拍她背，说：“别怕。”

郑丝萝一下打掉他的手：“我哪怕了，都说了我没害怕！”

她说：“我就是想你了不行吗，你已经——”

说到这，她装模作样掰手指数了数：

“你已经自己上来三分钟了，三分钟见不到你，我想你了呗。”

叶浔垂眼看着她，听完她说话，耳根诡异地有点发热。

他道：“下去吧。”

郑丝萝问：“你不想我啊？”

叶浔手掩住唇，干咳一声，半晌才说：“……想。”

郑丝萝“哦”了声，说：“你刚才在楼上发现了什么东西吗？”

叶浔摇头：“没什么重要的东西，不过……”

他说到这，话音一顿。

郑丝萝：“嗯？”

叶浔说：“偷拍你照片的人，应该是宋见渊。”

郑丝萝原本心中已经有准备了，所以听见他这样说，也没有太过震惊。

之前宋见渊就表现出对她的熟悉。她从未见过他，他却知道她喜欢吃什么，平时有什么习惯。如今这样来看，倒也能解释得通了。

她点点头，然后拉住他手往楼下走：“我刚也发现了一些东西，你快点来看。”

刚拉着他走了几步，叶浔却突然停了步子。

郑丝萝疑惑回头：“怎么了？”

叶浔手从她手里抽出来，身体却凑近她不少。

他问：“所以着急上来，除了害怕，还因为发现了东西想让我看。”

说着，他一字一顿说：“不是因为想我。”

郑丝萝不知道这人突然又在这纠结什么，反正是纠结上了。

她不回答，反而说：“我哪里害怕了？”

叶浔没说话。

郑丝萝见他不说话，也不说话了。

她就抬眼看着他。

不知道过了多久。

叶浔似乎被她看得不自在了，干咳一声，就说：“算了，先下楼。”

说着，他就拉着她要继续下去。

但此时郑丝萝却突然拉住他手。

她把他往回扯了一点，然后在他回头的时候踮起脚，亲在他唇上：“都有，但是想你多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