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下不敢(125)

作者:茶榷 阅读记录

他一手握住羊脂玉佩,朱红的流苏从白皙中透露着微红的指缝中钻出来,像是鲜血从指间漏出,即将坠落满地,吊坠随着主人步伐的频率左右晃动,最后,汴清予在门前停住了脚步,轻颤的红线却没有慢慢地静止,依然摇晃,许是被细风打搅,因此无法寂然。

或是走得急了,汴清予不由呼吸快上些许,他另一只手无力地蜷缩成拳状,食指节正要叩响纹丝不动的木板,却意外止步于即将触碰的一瞬。

不过电光火石的刹那,没人知道什么让来客突然改了主意。

眼前是木料上与生俱来的裂纹,汴清予的视线却空洞地不知落在何方,半晌后,他忽然间好似如梦初醒,陡然转身下了石砌的台阶,几乎是逃一般地大步离去,仿佛背后是洪水猛兽。

仿佛再晚一瞬,一念之差,他会无可救药地掉入陷阱。

“来都来了,为何要走?”

背后门吱呀一声张开巨口深渊,蔚楚歌一身雍容华贵的交领玄袍,负手而出。

汴清予不由往后退了半步。

“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头一回,汴掌门主动来找我,真是稀奇事!”

汴清予一怔。

蔚楚歌继而说道:“来了又不敢敲门,怕不是近屋情怯,汴掌门害羞了吧?”

对方面上带着明晃晃的笑意,但是汴清予只看了一眼,就扭过头,不再与对方对视了。

蔚楚歌挑眉,心中稍奇,不会是真被我说中了吧?

只听蔚楚歌又是朗声大笑,汴清予捕捉到他语气中得意,他像是心情大悦,喜不胜收。

那一刻汴清予觉得手中的玉佩蓦然化作寒冰,如临高山雪顶,寒气逼人,几乎要将他冻成麻木不仁的冰塑。

我不该来的。

汴清予出神地想,但是此刻后悔也晚了。

蔚楚歌早就按耐不住地上前拥上汴清予,不是温香软玉,却更胜佳人在怀,他把汴清予带入书斋中,向来都是主动去天枢派找汴清予的蔚楚歌,头一回尝到汴掌门“屈尊降贵”登门拜访的喜悦,于是欣喜之余,他忽略了汴清予压制在眸底的凝色。

“汴掌门怎的今日有闲情雅致,来我这破书斋转一圈?”关上门,蔚楚歌终于能够凑到脖颈前,作出耳鬓厮磨状地问上一句。

汴清予沉默片刻,再伸出手去推蔚楚歌,“你先放开我。”

蔚楚歌还是笑,“怎么,方才青天白日之下都能搂搂抱抱,你都不做声,现在只有我们两人,我还抱不成了?”

汴清予梗着脖子重复,“你先放开。”

蔚楚歌扬唇,还是将双臂松开了,“来找我何事?”

攥紧玉佩的手终于不得不探出衣袂,尝一尝初冬滋味,汴清予先是无声地唇瓣微动,而后才缓缓地发出声音,“我来还玉佩。”

语罢的刹那,蔚楚歌脸上的笑容淡了许多,“为什么要还?”

对方的反应在预料之中,不算意外,汴清予只是陡然觉得掌心的玉佩很硌手,他稍微放松了收拢的四指,这才感觉好受一些,“我派人去打听了一下,才知道……”

他垂眸,复杂的神色被卷入瞳孔中的惊涛骇浪,最终沉入眼底,于是汴清予再抬头时,眼底就只剩下一片平静与冷淡,“才知道,蔚掌门有一枚家传的玉佩,也是仙鹤祥云羊脂玉,所以我不能收。”

“所以?”蔚楚歌眯起双眸,“家传的玉佩就不能送人?”

汴清予抿了抿嘴唇,他似乎叹了一口气,但是气息太轻太淡了,捎带些许疏离,恐怕只有他自己能听到,汴清予继续说道:“并且,这枚玉佩是令慈留给蔚掌门的传家宝,是赠给——”

“赠给什么?”蔚楚歌盯着汴清予。

汴清予双唇翕动,半晌过后,却是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四周近乎万籁俱寂的时候,风声变得喧嚣,聒噪,震耳欲聋。

蔚楚歌放慢语速,拔高声音,沉声逼问道:“赠给什么?”

他往前走了几步。

蔚楚歌想离汴清予更近一些,他想看清汴清予脸上闪现的所有情绪,然而不想,对方银白的面具像是一道无形的坚不可摧的屏障,高高耸立,将所有妄想亲近的人拒于千里之外,他也不例外——无法涉足一步。

或许逢场作戏的时候,汴清予从来只是做戏,只因他太会拿捏人心,装作一同沉沦的样子太过逼真,以至于蔚楚歌原以为两人都深陷其中,无意间惊醒才发现,对方还在千里之外,不动声色,无悲无喜。

而他是那个打破盟约,作茧自缚的跳梁小丑。

孟冬的风顺着蔚楚歌的衣襟灌了进去,惊起四肢百骸的战栗,蔚楚歌拔高了声音,“你说啊。”

汴清予依旧静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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