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不注意的话，根本就看不见被子里有人，因为那个人已经形容枯槁，瘦的脱了相，只剩一张皮蒙在了骨架上。

秦太后感觉到屋子里进了人，她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跟拉破风箱一样，看过去的时候，眼神虽然浑浊，却仍然不减凌厉。

浅墨不由暗叹，这个女人在后宫呼风唤雨，坐高位久了，即使已经如此落魄，余威仍在。

“你是何人？”秦太后突然叱问。

她认出来的不是金凤阁的人。

浅墨一步步从阴影里走出，走到了灯光下，她居高临下看着眼神充满戒备的老妇人，不由嗤笑一声，“太后娘娘，还认得我吗？”

秦太后皱起眉头，她听着这声音有些熟悉，但她身体太痛了，以至于脑子也跟着不大清楚，是以她一时竟想不起在哪听过这声音。

浅墨这时拉下了蒙面的黑巾，灯光下，她就见秦太后的眼睛迅速睁大，眼神里明显积聚起恐惧。

“是，是你，你……”

浅墨挑眉，“看来太后娘娘还没忘记我呢！”

秦太后嗓子里发出咯咯的声音，满脸都是惊恐，“你，你是人，是鬼？”

浅墨手里出现一把手术刀，她随意转着，面上则依旧挂着轻笑，“太后娘娘这是年纪大了，记性不好吗？前些日子我们才见过面，而且还是我给太后娘娘做的切除腐肉的手术呢！”

秦太后浑浊的眼珠子转了转，似乎是在思索，随即，她眼睛瞪的更大了，“你，你——”

她似乎是想说什么，但一激动，就咳嗽起来，被子下的胸腔起起伏伏，看着都翻了眼白，让人以为一口气透不上来，她马上就要过去了。

“看来太后娘娘见到我很激动啊！”浅墨伸手给秦太后胸口扎了两根针，秦太后这才慢慢平复下来。

但她看向浅墨的眼神随即就变的热烈，“你是来报仇的？杀了我！”

浅墨仰头哈哈一笑，顺手又在秦太后身上扎了几根针，“杀了你？那岂不是帮了你？”

秦太后死死咬着唇，她感觉到那针扎在身上，让她都没那么疼了，于是问：“那你想怎样？”

“我想怎样？”浅墨歪着头想了想，“我好像也不知道呢，就是来看看太后娘娘吧，看到你如今这么凄凉，我这心里是真替你难过！”

说罢，浅墨还叹了口气。

“我记得，我第一次进宫的时候，是参加那个晚宴，我唱了一首赞杏花的歌，太后娘娘还夸我唱的好。”

“当时，我以为太后娘娘是喜欢我的，至少，没那么厌恶我吧！可是，我错了！”

浅墨轻笑，“后来再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就明嘲暗讽，说我是小门小户出来的，身份配不上皇家，说给我个侧妃之位，已经是抬举我了——”

“哎，时间太久了，我也记不大清原话了，但差不多就是这意思吧！”

“太后娘娘对我不接受侧妃之位很生气，极尽羞辱！你为了秦莲馨，做的可真是多啊！可惜，你知道吗？秦承德和秦莲馨都回来丽州了，你不人不鬼躺在这受折磨，他们有救你出去吗？”

秦太后本来听到浅墨提及过往，眼神还是死水一片，此时却陡然激动起来，“承德和莲馨都在丽州？你没骗我？”

她的声音都在发着抖，显然不信浅墨的话。

浅墨转着手术刀，看着手术刀上映出自己的脸，只是一眼，她就移开了视线。

“太后娘娘为了秦家，可真是机关算尽！你和秦承德串通，捧了秦莲馨这个假神女出来，又帮秦莲馨遮掩怀孕的丑事——”

浅墨话还没说完，却被秦太后激动地打断，“莲馨怀孕，是楚王主动认下的，这笔账，难道要算在我头上？”

浅墨听到那个名字，眼睛眯了眯，“是，是他主动认下，但太后娘娘就没有责任了吗？太后娘娘找来我那个师兄，又让所有的御医说我怀孕月份不对，诬赖我肚子里的孩子是孟连的！难道，皇帝不是因为听了太后的话，才下令打掉我的孩子？”

说到最后，浅墨声音已然十分冷厉，这是她心中永远的痛，她永远忘不了当时的绝望。

秦太后胸口又开始剧烈起伏，喉咙里呼哧呼哧的，她被浅墨的气势震住了。

“既然如此，哀家也没什么好说的，你要杀便杀！”秦太后闭上眼睛，一副认命的样子。

浅墨却道：“杀你？不！我不会杀你！看着高高在上的太后娘娘从一个后宫霸主变成如今凄惨模样，难道不比杀了你更解恨？”

秦太后死死咬着唇，她知道此时自己说什么都是错。

浅墨突然在秦太后嘴里塞了一粒药，秦太后本能想吐出来，但此药入口即化，她顿时露出惊恐神色，“你给我吃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