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宣纹伸手，把花接了过来，指尖拂动上面的花瓣，“谢谢。”

令狐美坐在了她旁边，跟她一起看着快要落下的夕阳。

“喜欢吗？”他忽然问道。

江宣纹点点头，脸几乎埋入花簇里。

令狐美侧过脸，凝视着她，感觉心头有很多情绪在翻涌，但最后落到舌尖，吐出来的也是平淡的“回去歇息吧”五字。

时光荏苒。

国师荀离在朝堂上的地位越发不可动摇，少年皇帝终于隐隐感觉到威胁。

边疆令狐祈带兵收地，听说出现了一支叛军。

皇帝唤来国师，商议对策。

荀离拢袖说道：“陛下，朝中诸事繁忙，容臣等晚膳后与陛下秉烛长谈。”

最近事情确实有些多，皇帝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准了。

荀离回了一趟府邸，稍作准备，然后又出发前往城郊。

依旧是那条山路，风景照常，梧桐树下已经立着一个人。

荀离抬了抬眼皮，问道：“为何在此处？”

江宣纹说道：“等你。”

两人一同入了庙庵。

庙中却已经空空如也。

荀离径直到了里屋，衣物都已经不见，屋子收拾得干干净净，几乎未留下痕迹，唯独窗前书案上压着一封书信。

江宣纹看着他将这封留信拾起，读完。

“静虚姑姑去哪里了？”

荀离整个人都很平静，目光望向窗外的天空，“她去云游四海了，不会再回京都城，不必再去寻她。”

江宣纹一时不知该怎么说才好，“我今天来这里，原本是想劝静虚姑姑回去的。看来我晚来了一步。”

“没有用的。”荀离立在窗前，一动不动，声音克制而冷静，“她心意已决，不管再说什么，都没用了。”

“荀先生，我都知道了。”江宣纹第一次这么恭敬地唤他，“当年是父亲授意你投靠先帝，是我误解了你。”

“并没有误解。我做事从不为别人，只为自己。”荀离眼神淡漠，看向面前的恩师女儿，“你如今也不是孩童了，人心难解，应该深有体会。之后的路还很漫长，你想事不可还是如此简单愚蠢。”

江宣纹看着他，“如今你身处高位，也是自己苦苦经营十多年方得。只要你不曾做过什么忘恩负义，伤天害理之事，我便敬你。”

荀离勾起嘴角，讽刺一笑，“我要你的敬意何用。不过你真对我改观，不知可否答应我一桩事。”

“何事？”

“今夜随我入宫一趟。”

城郊之外，令狐祈父子带兵驻扎，令狐仕掀起帘子，看向自己的父亲，“国师的话，可信？”

“即便有诈，也无妨。无非是两败俱伤，撕破脸皮。”令狐祈面色肃然，“你下去整顿军队，随时待命。”

“是，父亲。”

入夜的宫廷华灯初上，宫婢手执宫灯，侍卫巡逻，一切井然有序。

江宣纹小厮装扮，跟在荀离身侧，一步步迈向议事殿。

这外廷于她也是很熟悉的，皇帝偶尔会召信臣入宫商议大事，看来今日荀离与皇帝所议之事非同小可。

荀离淡然说道：“待会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可出声，静观便可。”

江宣纹看着他淡漠的侧脸，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皇帝已经候在殿内，看到荀离姗姗而来，面露不满，“为何迟到？”

荀离迈步进入，弯腰行了个礼，“因着要准备这壶酒，所以慢了，请陛下见谅。”

立在后面的江宣纹看到那壶酒，悚然一惊，隐约知道他要做什么了。

皇帝目光沉沉，“什么酒，要国师准备这么久？”

“鸩酒。”荀离淡然吐出二字。

年轻的皇帝勃然变色，同时惊怕地往后退去，“大胆，国师你要逆天不成！”

环顾左右，侍卫都候在殿外。

荀离上前一步，缓缓倒下一壶酒，“陛下，您坐在这个位置也太久了。这本不该是你应得的，却又尸位素餐，实在可憎啊。”他慢条斯理地说道，手执一杯酒，踱步迈向皇帝，宛如来自地狱的使者。

皇帝指着他，手指颤抖，“你胆敢，胆敢谋杀孤，到时必定群起而攻尔！”

“臣，要的便是如此。清君侧，多好的名头，你说是也不是？”

江宣纹至此方才明白荀离真正要做的事情。他这是给令狐美提供起兵入宫的名义，清君侧。

荀离用眼神制止了江宣纹的动作，继续看向皇帝，“昭睿太子那些部下都已经在宫外整装待发，只等陛下将这杯鸩酒饮下，便可入宫清君侧，杀了臣，与陛下黄泉作伴。”

皇帝仓皇退后，手抽出一把佩剑，指向面色淡漠的荀离，“孤不会让你们这些奸臣如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