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在青山外(98)
用过午膳后,春鸢还是不曾回来。
王妈妈却陪着江辞来了。
几日不见,安哥儿似乎又长高了一些。
江宛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安哥儿可长大了。”
江辞有些窘迫地偏过头,道:“姐姐,我不是小孩子了。”
“是是是,安哥儿是大孩子了,摸不得了。”江宛逗他。
江辞左右张望:“圆哥儿呢?”
“上课呢,他最近开始学棋了,倒是很痴迷。”江宛看他一眼,“你用过饭了吗?”
“表姐留我吃了。”
江宁侯夫人怎么会留他?
江宛狐疑道:“我让人找程琥,你难道还大张旗鼓地去了?”
“这倒不是,可是琥哥儿说要办成你的事,且得花些力气,所以偷偷出府去了,留我跟表姐解释,也算是个挡箭牌。”
可怜的江宁侯夫人哟。
江宛不由同情起她的倒霉表姐:“那你怎么说的?”
“起先是说,我来找琥哥儿借书,后来琥哥儿走了,我就跟表姐说,其实我真的是来借书的。
但是聊着聊着,就说起了前些日子汪勃几个纨绔在街上打架的事,再一看,琥哥儿就不见了。”
“江宁侯夫人定要埋怨你了。”
“左右琥哥儿为了给你办事,总是要逃跑的,不是埋怨你就是埋怨我,那还是埋怨我吧,我是小孩子嘛。”江辞得意地哼了一声。
江宛看着他,忽然想起安哥儿其实很爱花花草草的,想到花园里如今花开得正好,便邀他:“不如去亭子里坐坐吧。”
江辞笑着说好。
路上,江宛忍不住问他:“你如今功课如何?”
江辞又流露出些傲气来:“姐姐这是忘了我的诨名了。”
“诨名?你是哪座山上的绿林好汉?是窜天豹子还是滚地龙啊?”
江辞郁闷地瞥她一眼:“姐姐又笑我。”
“那你的诨名是什么?”
“小八斗。”
“小巴豆?”江宛在亭中的椅子上坐下,很不给面子地大笑道,“哈哈哈,什么小巴豆?”
江辞见她笑得止不住,便露出了个无奈的笑来。
过了一会儿,江宛笑不动了,便说起其他事:“我倒是很想给这个亭子换个名字。”
江辞因不曾见亭上有匾额,所以问:“这亭子还有名字?”
第七十一章
栖止
家里的亭子自然是有名字的,宋吟爱附庸风雅,江宛听春鸢说,不光是亭子,宋吟还给院子里那个小水塘起了好几个名字。
不过因为他觉得那几个名字都极好,难以抉择,所以迟迟没有定下来。
他勉强算得英年早逝,没能给小水坑起一个相称的名字,大抵也是人生一大憾事。
但是江宛早忘了这亭子的名字,故而想了好一会儿,才说:“仿佛依稀是叫栖止亭。”
“丛竹中栖止……”江辞沉吟片刻,又问,“这是宋吟取的?”
“自然。”
梨枝领着丫鬟们送了几碟点心果子上来,然后站在一边服侍。
江宛挑了颗葡萄,扔进嘴里。
“他倒是抱负极大。”江辞低声道,听着仿佛有些不屑。
江宛便问:“这名字背后可有典故?”
“应该是出自刘梦得的《令狐相公见示赠竹二十韵仍命继和》,高人必爱竹,寄兴良有以。峻节可临戎,虚心宜待士。”
江辞微微撇了撇嘴,“众芳信妍媚,威凤难栖止。他起了这个名字,倒是自比为「威凤」了。”
其实这也没什么,文人有些自视清高的傲气,实属平常。
江辞是纯粹看那个宋吟不顺眼罢了。
江宛本想笑他孩子气,心中却微微一动。
宋吟自比为威凤,可说是他自怜抱负难展。毕竟他直到死前还只是一个小小的从八品校书郎,的确没有施展抱负的机会。
可是他只有二十五岁,多少人在他这个年纪还不曾中举,他怎么就有了这般的感慨。
倒有些心比天高的意思。
或者,他就是为了前途,才容下了圆哥儿这个父不详的孩子。
那么圆哥儿的父亲到底是何方神圣,总不会是皇帝吧。
宋吟:“姐姐想什么呢?若是要另起一个名字,我倒是愿意代劳。”
“有没有名字倒罢了……”江宛笑道:“倒是你这孩子喜恶全在脸上,怎么对宋吟就这样嫌弃了,反倒是对你的平侯兄却爱得不行。”
江辞正要辩解。
江宛又说:“可别叫我去读沈望的文章了,我没那个闲工夫。”
听他姐这样不思好学,江辞忍不住扼腕叹息道:“天下又少了一个读平侯文章的人。”
江宛无语地看着他,又吃了一颗葡萄。
过了会儿,江辞也开始吃葡萄,他们俩沉默地吃了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