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替身回来了(201)

冷嫣道:“多说无益,谢仙君是否入了魔道,一验便知。”

她掀起眼皮,扫了眼谢爻:“这是贵派家务事,我等不便插手,神君请自便。”

根本不需要查验,她话音甫落,谢汋七窍中忽然涌出一股股黑气,蛛网般的黑色纹路顺着他的脖颈往脸上爬,这是长出体外的魔脉——只有天赋异禀的魔修才能达到这种真魔的境界。

若是不及时扼杀,待他修成天魔之身,遗患堪比冥妖后。

殿中宾客都是大惊失色,只有若木悠然道:“啧,这魔气十里外都能闻见了。到底手足情深,替自家兄弟省了一道麻烦。”

冷嫣望向谢爻,只见他眼中终于不再是一成不变的漠然。

那些被他强行压抑的痛苦和仇恨沉渣泛起,这世上唯一与他血脉相连的亲人,终于成了他最痛恨的魔修。

冷嫣平静地望着他,此刻他就像一尊用碎瓷片勉强拼合起来的神像,只要伸出一根手指轻轻一推,他就会碎成无数片。

于是冷嫣轻轻一推:“神君可以大义灭亲了。”

第78章

谢爻注视着谢汋, 顷刻之间,魔脉已经爬满了他整张脸,原本清俊的脸庞变得仿若皴裂的焦土,燥热的魔气令他双目充血, 那双总是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桃花眼里尽是疯狂和戾气。

他看起来已不太像个人。

郗子兰只看了一眼便发出一声惊呼, 再也不敢看第二眼, 她紧紧抓住谢爻的衣袖, 口中喃喃:“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谢爻听不见她说话, 他忽然想起许多年以前他杀过的第一个魔物,那魔物不到百岁,外表只是个七八岁的孩子,他的心智也只相当于七八岁的孩子,望向他的眼神天真又好奇。

师父照例将剑交到他手上, 令他把那孩子的心剖出来。

这时候他已杀过恶妖,杀过凶兽,但对着一个七八岁的孩子,他的手还是轻轻地颤抖起来。

“那是天生魔种, ”师父并不催促, 只是负手而立,静静地解释, 仿佛一位耐心的夫子, “生来便是为祸人间的, 你不忍心杀它……”

话音未落,那孩子忽然像兽一般跃起, 尖利的手指插进师父的胸膛。

那孩子趴在师父的肩头, 枝蔓一般的魔脉在他皮肤上蔓延。

师父静静道:“便看着它杀我吧。”

……

魔脉急速生长时, 巨大的力量灌入谢汋的身体,同时他也在承受巨大的痛楚,他不知不觉已跪在了地上。

迅速生长的魔脉令他修为暴涨,也像一张网束缚着他,令他一时无法动弹。

无量宗长老道:“真魔出世是清微之祸,若是修成天魔后果更不堪设想,趁着他魔脉尚未长成……”

她躬身向谢爻一礼:“请神君早做决断。”

众人也跟着行礼,纷纷道:“请神君早做决断。”

他们的声音像浪潮一样涌来,推着他,就像浪涛推着一叶扁舟。

谢爻轻柔地将郗子兰的手拿开,站起身走到谢汋面前,低下头。

“为什么?”他冷冷道。

“为什么?”谢汋仿佛听见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话,偏了偏头,“因为我乐意啊。”

他的眼角眉梢依稀可见平日的轻佻戏谑:“玄渊神君难道不知道你堂弟天生魔种?”

谢爻的手已按在剑柄上,却并未即刻拔剑。

谢汋觑了觑眼:“堂兄是不是很后悔当初救了我这个下贱胚子?”

谢爻道:“我从未后悔救你。”

他望着他笑:“你是不是在想,若是当初救的是别的兄弟姊妹就好了?不管哪一个都行。”

即便在温暖辉煌的灯火中,谢爻的脸色也白得骇人,冷得骇人,似青白冷玉琢成。

谢汋轻笑了一声:“其实你一直知道我是个什么货色。”

谢爻的薄唇紧抿,几乎绷成一线。

谢汋道:“正好,我也恨你。”

谢爻的眼中有茫然一闪而过。

这细微的变化也没有逃过谢汋的眼睛:“怎么,难道你真当自己是神,世人都该敬你爱你?”

他的声音陡然一冷:“我从见你第一眼时就恨上你了。”

他们虽然是堂兄弟,却是云泥之别,他是长房嫡孙,而他只是个娼妇肚子里爬出来的孽种。谢汋一直长到四岁才第一次见到这位高贵的堂兄,还是因为下人的疏忽——因为他这样的贱种,是不该出现在谢爻面前污他耳目的。

“还记得么?那天你赏了我一块福糕。”谢汋道。

谢爻早已不记得几百年前的一件微末小事,谢氏还在时,族中兄弟姊妹多得数不清,他连人都认不全,哪里记得什么时候曾给过一个堂弟一块糕。

谢汋道:“我当着你的面咬了一口,等你背过身去,便扔在地上踩得稀烂。因为我一见你那悲天悯人的嘴脸就犯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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