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想说的应该是爷爷在世时，给她也种过荷花。

“不好，走的太早了。”奶奶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散去，明显有些生气, “他不等我, 说好一起走他不等我。”

“他可能在忘川等着你。”元锦抬手给她顺背，笑着安抚道, “你好好享福，等到了忘川一定能再见到他。”

她在忘川见过很多这样的夫妻, 也见过很多活着就反目成仇, 死了还想着要对方再死一次的夫妻。

留下的人需要承受的痛苦比离开的人更多, 奶奶念念不忘, 兴许进了忘川真能遇到还在等她的爷爷。

“他是骗子。”奶奶还是很生气，“十几岁就骗我嫁给他，又骗我说要一起走。”

元锦弯着唇角微笑附和，“你说的对，爷爷是骗子。”

奶奶气顺了一些，又指着荷花说，“想要一朵。”

元锦应了声，刚想招呼齐云鹤下去跟服务生说一下，给奶奶摘一朵荷花上来，回头就看到齐云鹤和顾衡之一起出现在回廊尽头。

她收回目光继续给奶奶顺背，小声哄着奶奶，说齐云鹤已经去楼下摘花，让她等一会儿。

那么大一个京市，自己头一回跟客户出来吃饭就遇到顾衡之，这种巧合骗三岁小孩都骗不动。

她是真想不明白顾衡之到底在坚持什么，难不成他信誓旦旦地说自己不是原身，只是在自我暗示？

这种可能性其实还蛮大的。

只要不断的暗示自己，对方没有回头跟自己复合，是因为灵魂换了就能削弱自己被抛弃的愤怒和不甘。

“老太太精神看着好了不少。”顾衡之漫不经心的看了一眼元锦，收回视线跟齐云鹤说，“回头再联系，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开元科技成立之初，他就在怀疑元锦背后有人，没想到会是齐云鹤。

齐家是京市老牌豪门，齐云鹤从小就不缺追求者，他对女人的态度一向随便又无情。对他来说，女人不过是玩物，不值得投入任何情感。

顾衡之推开听风厢的门进去，烦躁扯开领带。

他不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会有鬼，但前女友的一举一动又确实跟之前判若两人。这样的改变，即使分开五年不曾联系也大的离谱，完完全全像是换了个人。

可她对母亲的态度，又不像是换了芯子的样子。

顾衡之心里很矛盾，想说服自己元锦会有这样的改变，是遭遇了家庭变故。他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让她明白社会险恶，除了自己没人能够庇护她。

从她入职鹿森珠宝，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后来她跟着研发部去沙漠团建，事情开始慢慢脱离自己的掌控，到她离职创业，所有的每一步都不在自己的计划之内。

突如其来的改变让他感到恐惧和不安。

他不愿意相信这是元锦被过度打压后触底反弹，故意跟自己对着干。于是不断说服自己，她的身体被外来的孤魂野鬼占据，才会性情大变。

然而他心里很清楚，元锦在艺术设计方面极具天赋。她只是被父母保护的太好，从未想过要去争取什么，包括他们之间的感情。

如今终于真相大白，元锦敢跟自己叫板是因为搭上了齐云鹤，却更叫他无法接受。

他宁愿元锦的身体里住进孤魂野鬼，也不愿意相信，她对自己已经没有丝毫感情。

窗外的交谈声隐隐约约传来，元锦的笑声熟悉又陌生，像一只无形的钩子勾出他心底最阴暗的一面。

顾衡之忍了又忍，才勉强克制住想要开门出去，立即将元锦带走的冲动。

他已经因为元锦进了一次拘留所，不能再冲动。

荷苑厢外，老太太拿到了服务生送来的荷花，满心欢喜的跟着元锦一块儿进包厢准备吃饭。

元锦扶着她坐好，觉察到齐云鹤一直在看着自己，扬了扬眉偏过头对上他的目光，“齐总很喜欢这样看人？”

齐云鹤没想到她的反应会如此直接，微微愣了一下，禁不住莞尔，“欣赏美是人的本能。”

这是个很有趣又很自信的姑娘。

“那我是不是该说一声谢谢。”元锦弯起唇角，轻描淡写的语气，“可我不是景观，不需要外人的欣赏。”

齐云鹤错愕，继而低低笑出声。

他总算明白顾衡之刚才看她的眼神，为什么会爱恨交织，复杂难辨。明明该恨绝了她将自己送进拘留所，遇到她却又忍不住想要得到她的关注。

这是个强大到能让人灵魂都为之折服的女人。

她明白自身的一切优势，却又不以这种优势为傲，从容又优雅地应对一切。

他开始有点庆幸自己的邮件打动了她，庆幸奶奶和爷爷的故事，让她决定接下修复龙凤镯的业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