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提她了。”虞岚轻声说道。

“听楼中弟子说你救了江眠？”虞岚蓦地问道。

赫连墨的剑眉下，长长的睫毛无声地抖了一下，他脸上神色凝定下来，眼神无神地凝视着一角，似乎在回忆着什么事情：“母亲当年临死前让我善待江家。”

“而且，他确实正直善良。哪怕被亲哥哥伤成这样，也没有跟我提过一句报仇，他的眼神里也未曾见过恨意。”

“我想，明月楼现在最需要的便是这样的人了。”

赫连墨端坐着，神色冷静地淡淡说道。

他没有注意到，站着的虞岚脖颈深处有片不正常的灰白，那灰白顺着虞岚的血脉，缓慢地攀爬着。

*

夜晚降临，月光倾泻如水。

江眠在屋里头按着《月泠诀》的心法疏通内力，伤势并未完全康复的他已经体会到了这本心诀的奇异之处。

本来因为受伤而略显枯黄的脸色在他调息静脉一轮后，变得稍稍红润起来，有了生机。他眼神亮亮的，恰似天上一颗星。

“咚”地一声，仿佛有什么东西狠狠砸了下来。

江眠起身，打开房门，想看看发生何事。刚开门，就在这时——凌厉的杀气从面上袭来，江眠蓦地一惊，朝后边掠去。

不知是否是刚练得心诀有了用处，他这样大的折腾，伤口竟没有裂开。

江眠伸手一招，床边的清绝如同一道闪电跃入他的掌心。

剑光刹那间四射飞扬，江眠也未曾想到清绝光是剑本身的威力竟然就如此强大。

他紧紧握住清绝，眼神中陡然散发出一丝坚定。

他忽的抬起剑，似乎感觉到身体里刚才轮转一周的内力被清绝吸附着，他身体里的力量叫嚣着要出去！

那来袭击江眠的人见到清绝一怔，转身就想逃离。

但是江眠没有给他离开的机会，剑光一闪而过，那人须臾之后倒了下来，血液从腹部流出，浸染了地面。

江眠手中的清绝还在抖动着，仿佛受了什么刺激，剑中流露出令他心惊的激荡剑气。

此刻的江眠眼神阴郁，他看到了那倒下之人手中散落的一把剑，剑锋刻着“江”。

第8章

明月楼北边的一个酒楼里，二楼窗边上，陆迟狠狠地灌下自己一碗烈酒，痛心疾首道：“我倒真没想到你哥是这样的人！”

江眠眼眸微微一黯，窗外的风微微掠过他的发丝，看着自己握着的那杯酒，他故作无所谓的语气中还是有着一丝无法掩饰的疲惫：“这些年……我以为我们兄弟二人是齐心的，没想到一开始他就没有信过我。”

陆迟怔了怔，心里有许多话，但是到嘴边只剩下了一声轻叹：“你放下吧。”

江眠侧目望向远处的那座城池，回头朝陆迟笑了笑：“不。”

说罢他仰头吞尽了杯中的酒，酒水还残留在他的唇上，有着潋滟的水光。

陆迟讶异道：“你真的想留在明月楼吗？”

江眠笑容不减，眉目之间还可见少年傲气：“为什么不呢？明月楼里有太多谜，我身在其中，越来越好奇。”

“可是这楼主对你的好莫名其妙，我总觉得心里不安。”陆迟蹙起眉头，微微呈现出一个“八”字，配上他严肃的表情反而显得十分好笑。

江眠瞧着陆迟这副样子，心底暗暗发笑，他猝然将手中的酒杯朝陆迟丢去。

陆迟一惊，转手往脸前一挡，随后袖子一挥。

酒杯旋即落地，摔的稀碎。

陆迟看着这一地碎片，呆愣了片刻，他抬头怒气冲冲地朝江眠小声吼道：“你干嘛啊！”

江眠嘴边扬起笑容，看起来自信而从容：“不破不立。”

陆迟恍然半晌，明白了江眠的意思。他狠狠地推了江眠一把后，扭头而去：“你自己看着办吧！”

江眠得见旧友，心情大好，留下一锭银钱后，负手下楼，耳边是酒楼里吵吵嚷嚷的声音。

他望了望这楼中人，有人独坐孤饮，有人性情相投起来，推杯换盏。

江眠不自觉地想起了那个常常一袭黑衣的清冷面孔。他右手指尖敲了敲自己的腿边，短暂思索后，他叫来小二：“你帮我打包几份你们的招牌菜来。”

“得嘞！”小二高声应道。

*

今日南封的天一碧如洗，是冬日里少有的鲜亮颜色。

明月楼里，虞岚顺着赫连墨的目光看去，只能透过窗户看到外面四四方方的一个碧空角落。

“人都走了半天了，既然想他留在明月楼，让人拦着不就行了。”虞岚有些不解。

赫连墨静默片刻，神色中带着微微的讥诮：“强留有什么意思。”

“啧，本来想靠清绝来留住人，结果呢，孩子没了，狼也没了。”虞岚一手扶在门边，语气中似乎还能听出些幸灾乐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