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直接吓得秦岩停了哭泣。

周弘宇更是下意识的挺直了脊梁，还以为是掌柜的发脾气了呢。

“四姐。”秦岩勉强压住哽咽，一顿一顿地道，“这几日周敦每天晚上，都来小院，娘把我撵到另一个房间，不让我出来。”

张翠香，应该是舍了自己的身子。

周敦到底如愿以偿了。

“可是昨天，娘不知道怎么回事，跟周敦吵了两句，今天吃完早饭，就把我支了出去，等我回来，娘就不行了。”秦岩强压着哭声，“我要去给娘请大夫，娘说让我来珍馐阁找你，四姐，四姐，怎么办。”

张翠香不行了？

温似锦敏锐地捕捉到关键，转头看向周弘宇，恳切道，“周大哥，能借马车一用吗？”

从这里到东郊民巷实在是太远，走到地方可能张翠香都要凉了。

周弘宇连忙道，“我这就驾马车来。”

刚才搬运木薯粉的马车还没收进去，温似锦把弟弟妹妹抱上了车，又把秦岩拉了上去。

之前松闲懒散，两个弟弟还有些矫情。

现在情况紧急，燕明朗让抱了，燕月笙也不要求抱了，一个比一个麻溜地上车。

等所有人都坐好之后，周弘宇就驾着马车去了东郊民巷。

他驾车把式颇为熟练，速度也提的很高，可马车停下来，也是半个时辰之后了。

温似锦急匆匆跳下马车，闷头就冲进了小院。

可还是为时已晚。

张翠香躺在床上，七窍流血，已然没了气息。

她穿着自己最好看的衣裳，神情颇为安详，嘴角甚至还带着一丝笑意。

撇去那些可怖地鲜血，也许她离开地很从容。

温似锦立在原地，心底五味杂陈。

秦岩却是在短暂地怔愣后，爆发出凄厉的哭喊。

他们一家人，从青阳县一路逃难过来，先是没了爹爹，现在连娘都走了。

当初温馨美好的家，现在只剩下她了。

只有她了。

“娘，娘，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啊。”秦岩一边哭一边诘问，“你为什么要离开我，为什么要抛下我一个人，岩儿不要一个人，岩儿会怕，娘啊，娘。”

可惜，张翠香已经不能再温柔地抚摸她的头，更不会回答她这些问题。

温似锦闭了闭眼，心底闪过一丝哀恸。

这会功夫，周弘宇也带着孩子们赶了过来，看到张翠香可怖地死相，他把几个孩子拦在身后，不要他们上前。

燕月笙更是一把拉过弟弟妹妹，两只手各捂住一个孩子的眼。

“娘啊，娘，你为什么要离开我。”秦岩犹自哭泣。

温似锦等她把情绪宣泄了一场，才轻拍她后背，低声道，“张姐有没有叮嘱你其他的？”

秦岩泪眼朦胧地摇头。

片刻后，又压着抽噎道，“娘说，她求了周敦，周敦会证明是我们的亲戚。”

这样一来，安阳郡的衙役就不能把他们当成流民撵走了。

说起来，算是一层保障。

可想起周敦流里流气地样子，温似锦怎么都觉得这保障不够靠谱。

“娘那天跟周敦吵架，好像提及过我……”秦岩非常辛苦地回忆，“我当时从窗户往外看，周敦走的时候，还特意看了我两眼，娘拦住了他，不让他看我。”

至此，温似锦明白了个大概。

张翠香母女想把周敦当依靠，周敦却想享母女齐人之福，惹得张翠香跟他大吵一架。

如果她没有猜错，这场死，是张翠香的得偿所愿，也是她的一部分谋划。

想让周敦甘心保下秦岩，只能是对张翠香有愧的情况下。

“四姐，我要怎么处理娘的身体。”秦岩在一旁抹泪，“我们在安阳郡没什么亲人，也遍寻不到爹，我该怎么办。”

温似锦眉头微微皱起，“今天晚上，秦岩先跟我回东店子巷。”

“那……我娘呢。”秦岩傻了，“把娘一个人留在这里吗，她会不会孤单，会不会害怕。”

说着，她又哭了起来。

温似锦安慰地拍了拍她的后背，“今天晚上周敦肯定还会来，听我的，把这里留给他。”

留给，周敦。

秦岩一下子不哭了。

现场谁都没有动，温似锦带着大家轻手轻脚地离开，没有落门栓，仅仅是把门掩上了。

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没人知道。

只是听周围的邻居讲，那天夜里，小院平地响起一声惊嚎，似乎是有人惊慌着离开，犹如撞见了鬼。

第二天，温似锦带着秦岩回来，发现大门没有关，有碰撞地痕迹。

卧房门口有干掉的水迹，还有一股隐隐的尿骚味儿。

应该是周敦无疑了。

温似锦长舒一口气，花钱雇佣了几个人，买上一口薄棺，把张翠香抬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