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人没有动弹，只是低下头，微微勾起嘴角。

若是正德帝就此薨了，倒也不错。

然而让他们失望了，正德帝只是吐了口血，并没有以倒下，仍旧笔挺地直立着。

他用帕子擦拭掉嘴角的鲜血，又吞咽下满嘴的腥气，沉声道，“不必了。”

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没有叫太医的必要。

“可是父皇……”燕月笙还想再说什么，被正德帝看了一眼，硬生生咽了回去。

至于二皇子，已经恨不得把头塞进肚子里。

他是在谋反啊，结果谋到一半，老爹醒了，这可怎么办。

这个时候，李家都知道二皇子是没主意的，李家家主看了一眼李文宣。

李文宣立马上前两步，躬身道，“皇上，您可总算是醒了，这满地狼藉，是李家导致的，李家愿意领罪，但只要能保护皇上，李家和二皇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先认罪，再巧妙解释是为了平叛乱。

不得不承认，李文宣其人非常聪明，话也说的很有艺术感，是二皇子这种货色拍马都及不上的。

但幸好，太子也不是个傻的。

燕月笙立马跪在了地上，哽咽着道，“父皇你可算醒了，你再不醒儿臣就要被当成叛军剿了，想儿臣为了保护父皇煞费苦心，结果还要被当成叛军，儿臣这个太子当的真是委屈。”

强调出自己的“太子”身份，借此告诉正德帝，他这个正统根本没有叛乱的必要。

只要正德帝两腿一蹬，不留遗诏，板上钉钉继承皇位的是他。

这两方人在昭阳殿门口差点打起来。

如今在正主跟前又各执一词。

正德帝眉头微拧，又强行咽下了一口血腥，面无表情道，“我没死，你们是不是很失望。”

李文宣低着头，不敢接这话。

燕月笙自诩机敏，这一刻也不敢出声。

整个昭阳殿跟前一片寂静，寂静地就像当年父皇宣布自己要继承皇位时，兄弟不甘却又不敢发怒的表情。

正德帝突然笑了。

他和兄弟乃一母同胞，尚且为皇位争过，有了嫌隙与嫉恨。

更何况二皇子与太子这两个母族互相仇视的兄弟呢。

一时间，正德帝突然羡慕起了父皇，父皇的兄弟就很和睦，从来不争夺皇位，倒是拼命争夺……母爱。

皇位在他们眼里，轻若鸿毛。

怎么后头的两辈人，就没有这种自觉和眼光呢。

真是让人失望。

“这皇位，你们就那么想要吗？”正德帝出声询问，语气很慢，一字一句地，“你们回答我，好好地回答我。”

温似锦敏锐地听出，这是一个帝王难得的真心时刻。

他是想听真话，不想听假话，也不想听任何虚假华丽辞藻的。

燕月笙刚想张嘴，温似锦就拽了拽他的掌心，并给了他一个眼神。

这张开的嘴又立马闭上了。

二皇子抓到机会，立马开口，“儿臣与兄长一同长大，年龄所差无几，自是兄弟友恭，和睦相处，怎能为了皇位互相争夺，更何况，这本就是父皇所有物，容不得其他人觊觎，儿臣只希望父皇长命百岁，王朝国泰民安。”

一番场面话，带着足量的官腔。

二皇子心底欢愉，自认为完美。

李文宣却长叹口气，闭上了眼。

好大会子，正德帝都没有讲话，只将眼神落在了燕月笙身上，示意他讲。

燕月笙抿了抿嘴。

他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足足思索了十几个呼吸，才猛地抬起头，铿锵道，“想。”

单单一个字，让周围人哗然起来。

这太子殿下也太敢讲了吧，这话都能说出口，不怕下一刻被推出午门斩首。

但燕月笙本人却没有任何退缩，反而将心底藏了十几年的话全都讲了出来，“如果说以前，儿臣不想，儿臣只想和母后一起，和弟弟妹妹一起，只要有他们在，就是幸福的生活。”

“但一切在母后惨死之后变了，儿臣不得不想要这个皇位，没人能保证二皇帝拿了皇位后能善待我们兄弟姐妹，只有我能保证，我一定会善待我的弟弟妹妹，所以这皇位，儿臣一定要拿，必须要拿。”

他语气铿锵，代表了决心。

听在周围人耳中，却满是哗然，和不敢置信。

这，这是把野心赤裸裸地摊在了皇帝眼前啊。

第357章 下一任皇帝

当这个一个皇帝的面，表达自己想要当皇帝的欲望与决心。

这种行为，无异于找死。

而太子死了，皇位肯定稳落自己手中。

二皇子联想到这些，眼底愈发明亮，嘴角满是控制不住地喜悦。

万众瞩目，众目睽睽之下。

正德帝双目死死地盯着太子，像是要把这个儿子的内心看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