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梦话+番外(98)

作者:骑鹤下扬州 阅读记录

夜间,欧阳芾坐于榻边,王安石坐于案后,灯火安静将一方人影斜照,欧阳芾视着那道影良久,终于起身。

走至案后,一把蒙住肃坐之人的眼睛。

王安石眼前一黑,放下手中书卷。“作何。”

“猜猜现下几时了?”

“......”

王安石彻底将书卷搁下,抬手去覆她手背,声缓道:“你先去睡,我将这页看罢便睡。”

“上回你也如此说,我已不信你了。”

“......阿念。”

欧阳芾终究垂下手,却并未放弃,她想起他之前彻夜挑灯读书,导致清早不及梳洗便赴公门一事,深信这种毛病不能惯。

欧阳芾问:“夫君,你近视么?”

王安石道:“何谓‘近视’?”

欧阳芾遥手一指墙上挂画:“那上面的字,你念来我听听。”

王安石:“......”

欧阳芾颤抖着手:“不行,你不能再看下去了,再看下去便连我的脸也看不清了。”

王安石:“我看得清你的脸。”

欧阳芾:“以后便看不清了,十年后,二十年后,总有一日你会看不清楚我的样子,难道你只想看我二十年么?二十年后你便不再看了?”

她一语言中要害,教王安石竟难以反驳。他只看她二十年便够了么。

他怎舍得只看她二十年。

见王安石不言,欧阳芾再接再厉:“我知夫君白日繁忙,只夜里可抽出闲暇读书,但灯下久读伤目,我要夫君答应我,往后至子时便不再看,夫君今日不应也可,今年我的生辰礼物便要夫君这一承诺,夫君早答应也是答应,晚答应也是答应,总归是要答应的。”

她理强气盛,原来早有预谋。王安石听了,却并未与她争论,道:“不必,我应你。”

欧阳芾诧道:“真的?”

王安石:“嗯,你言之在理,是我疏忽,我答应就是。”

欧阳芾欢喜起来。君子言出必践,王安石乃君子中的君子,自然一诺千金,他既答应,欧阳芾便不担忧他反悔。

王安石果然说到做到,自此以后,未再夜里捧卷逾过亥时,这习惯一直持续至熙宁年间。

熙宁年后,他终究是食言了。

第35章

沈括是个文人,但他更著名的身份是个科学家。

一开始欧阳芾并未察觉到这点,然几次相处下来发现此人确有些痴。

某次于沈括兄长沈披家中聚谈,沈披言起:“我这弟弟甚么都好,只一样令人头疼,便是专爱研究奇技淫|巧,还尽数记录纸上,欲编成册。”

古时人信奉“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至本朝读书科举蔚然成风,对文士尤其敬重,至于琴师画工则比读书人低上一等,而商贾、工匠、手作艺人诸类更不入流,官宦子弟若痴迷于此,说出去是要教人笑话的。

然欧阳芾听了,却好奇起来:“甚么奇技淫|巧?”

沈括遂将自己多年来随父宦游各方时的笔记拿与她看,还为自己争辩:“我非以此为乐,而是有感于民间诸多技艺精妙巧思,鲜为人知,若不记录下来,后人如何知晓,况如天象、数算此类皆为实用之学,纵为官用事亦可习之......”

欧阳芾徐徐翻去,至其中一页,念道:“隙积术?”

“此乃我独创的求积尺之法,”沈括见她对这页感兴趣,主动热情为她讲解,“‘隙积’乃堆叠而有间隙之物,例若累棋、层坛,寻常人大抵用刍童法计算,得出的量总少于实数,我思考出一种方法,可准确得出层坛数量,首先......”

“咳嗯!”沈披在旁狠狠咳嗽一声,斜睨沈括,沈括于是瘪嘴不吭声了。

欧阳芾见状笑道:“无事,我看得懂。”故顶着沈披惊讶且怀疑的目光继续看去,待看完一页,眼里逐渐放光,又看下页。

“会圆术?”

“此法也为我独创——”

“咳!”

沈括又不吭声了,望望天,望望地,最后拢了拢袖,对欧阳芾低道:“有不懂之处可问我。”

欧阳芾忍笑:“好。”

欧阳芾看了多久,沈披便在旁观察了她多久,最后忍不住对王安石道:“令正也热衷此道?”

王安石将她瞧了眼,闲淡道:“无妨,她想看便让她看。”

将两页关于数算的部分览毕,欧阳芾看沈括的目光顿时换了一番:好小子,你是穿越的吧。

“如何?”沈括问,“此法经由我多次试验,确保正确无疑。”

他必不可能是穿越的,欧阳芾心知,却仍感亲切无比。缘何?因这隙积术已属等差级数求和的范畴。

欧阳芾前世未看过梦溪笔谈,不知沈括到底在其中写了些什么,也不知他对高等数学的领悟到达何种地步,遂只道:“这本书你定要坚持写下去,相信自己,此可谓功在千秋。”言罢又低道:“别听你家兄长的,写下去,写就对了,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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