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南辛当然不会拒绝。

某种程度上，王伐是个相当自傲的匠师。给他图纸做某样东西，只要图纸够清楚，王伐也能打通其中的原理，他就能照着图纸把东西做出来。在做大大小小各种部件的过程中，他都不会专门停下询问他做得是否正确，只会直接将最终成品展示人前。

而他的技艺也相当对得起他这份自傲。

裴南辛清楚王伐找他应该还有别的事情。

新的冶炼台做好，王伐一次都没有去用过，依然留在旧的冶炼台，旧台子周围没有没有那么开阔，铁石、废旧铁片和各种材料摆了一地。

做好的锅炉还架在冶炼台上，还没有搬下来。

王伐从各种东西中间的缝隙中穿过，将裴南辛带到锅炉旁： “刚冷却好，不过太重，我一个人搬不下来，就先放上面了。”

裴南辛绕着锅炉看了一圈，手在上面敲了敲，敏锐地听到内胆里面的回响。锅炉是放煤的容器，按着图纸上的形状来打一般不会有什么问题。对于王伐来说，这是一点技术难度都没有的。

“挺好的，是哪里出了问题吗？”裴南辛问。

王伐把人带到冶炼台后边，后面多了一个崭新的大板车，和裴南辛图上画的别无二致。

“板车大家已经帮忙做好了，”王伐停在板车边，将图纸铺上去，道，“按照这图纸，到时候锅炉该是放这个位置，锅炉旁边还要连接其他的部件。这里是板车的头部，锅炉和铁器几乎都挤在这一边，后头却是空的。”

王伐皱着眉道：“光是锅炉都这么重了，再加上其他东西，恐怕这板车走不了，会翻车。”

裴南辛绕到板车后面，弯腰看了看，然后指着下面的两个木托道：“这里就是拿来放重物平衡板车的。”

“这样啊……”王伐矮下身子，钻到板车底下看过，出来后便问，“这么大点的地方，放不了多少东西，你打算在这里放什么？”

裴南辛笑了笑：“我本来是想晚一点给你的，不过你既然提前问了，那我明天把图纸给你。”

王伐：“……为什么这个东西要单独给图纸？”

裴南辛微笑：“因为这个比较特殊，可能有点麻烦。”

王伐手指在图纸上点了点，面无表情地问：“比这玩意儿还麻烦吗？”

“完整体是比这个要更难做。”裴南辛温声道，“不过你放心，只是做一个部位，不会特别难的，就当给以后练练手。”

王伐：“……”

他直接按图纸做不就好了，何苦要叫裴南辛过来多问这一句。

糟心。

和王伐说完话，裴南辛没有了要薅小红的鬃毛去刷西瓜花的兴致，他去拿了几张没有裁过的大纸张回来，就窝进了房间里。

最初想做蒸汽板车的时候，他就已经决定好了用来和锅炉平衡重量的东西。

客观上讲，完整体比蒸汽板车的原理更难，也更难画，但他完全不用再苦苦回想各种公式定理和理论，再一个部位一个部位地推导出来。

从小到大，他已经被念叨得被迫将这东西的构成和原理牢牢地记在脑子里，想忘掉都困难。

太阳还没完全落山，屋里就亮起了火光。

等夕阳最后一抹轮廓彻底沉下去，俯在桌上画了半天的裴南辛终于伸了个懒腰。

他手脚不慢，画起自己擅长又熟悉的东西，速度又快不少。一天过去，被他带回来的纸已经被画得满满当当。

而这比起他耳濡目染的那些，他画的这个已经简单许多。

咚咚咚。

裴南辛眉目舒展，将笔在指尖转了一圈：“进来吧队长。”

“晚饭做好了。”程杭西将门打开，一阵风灌进来，将桌上的纸张吹得哗哗地响，他又赶紧将门关上，“你中午是不是也没吃？”

裴南辛一手压着刚画好的图，问：“午饭队长是不是也没吃？”

程杭西语塞。

中午他去周围巡视赶丧尸，确实是把午饭忘了。

裴南辛嘴角噙着笑意：“我就知道，队长不会背着我吃独食。”

他面上展现的笑意也没有很明显，程杭西却觉得他此刻笑得比以往都要张扬明亮。

和平时的感觉很不一样。

“你——”

程杭西张张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裴南辛给图纸调了个序，笔在食指和大拇指间快速地转了几圈，然后道：“小西，来，给你看个东西。”

程杭西故作镇定地走过去：“什么？”

裴南辛起身，将他按在椅子上，又去将火燃得亮一些，而后走回他的身后，一只手撑在椅背上，笑眯眯地问：“看懂多少？”

程杭西还在认真地试图看懂图纸，没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