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杭西身后站着将近三十人, 几乎每个人身上都背着一个小包袱。

在他们对面，还站着一群两手空空的人。

双方的表情都不是很好。

“你们都决定好了吗？”程杭西从左往右看，目光从对面每一个人的脸上划过, “不离开的话, 以后会更艰难。”

不仅是艰难, 更有可能会丧命。

一个骨瘦如柴的男人立刻大声回：“现在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和你去南边, 那不是去送死吗！”

“在这里城主不一定会杀我们，但跟你走不是饿死就是被丧尸咬死！”

“就是，你走了以后我们是会过得更艰难，但也比去送死好！”

说得多了, 他们又抱怨起来。

城里分的粮食越来越少, 最近更是变成了两天领一次救济。分配给他们的活一天比一天少，工时少了，能领的救济也跟着变少。

普通人和护卫的对他们更是恶劣，几乎和斩城那边的人一个态度。

该抱怨的事情太多, 要哭诉的事情也不少。你一言我一语, 又是悲愤又是绝望。

程杭西一动不动，冷着脸静静地听着。

等他们都安静下来，他才开口：“我在与不在, 都对你们没有影响。”

方才最先说话的瘦男人刚要说话, 就对上程杭西黑黝黝的眼睛，他张了张嘴, 到嘴边的话没敢再说出来。

等程杭西将视线移开，他才暗自松一口气。

刚才就像被野兽盯着似的。

程杭西看着这些或不满, 或仇恨、或犹豫的同伴, 眼神平静。

“我最后问一次, 你们真的不跟我走吗？”

没有人回答, 犹豫的那些人对上他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

程杭西微微垂下眼皮。

该说的他之前都说过了，该劝的也都劝过了，留在这里和跟他走的利弊都已经说得明明白白。

他不曾自诩是多么了不得的人，也不曾想过能救下所有人，他只是尽量去争取更多的希望。

他转过身，对准备好那些人说道：“我们走吧。”

见他真的要走，被他抛在身后的那些人眼里不免露出怨恨。

“程杭西，你就这么不管我们了？”

“有你在这里一天，我们就能多过一天，你走了，城主还不先拿我们开刀？！”

“程杭西，你怎么能这么自私，我们要是死在这里，一定是你害的！”

加扰听不下去，刚要上前，就看到程杭西对他微微摇头。

程杭西面无表情地听着，任由他们发泄怨气，期间还摁下了要冲上去揍人的于嘉。

那些人见程杭西一直不说话，就这么背对着他们，不知怎么的，声音便渐渐地弱了下去。

有别的出路，这些人却不肯拼一把，他们明明知道留在这里凶多吉少，却还是想拖着所有人一起沉沦。

程杭西没有转身，只是冷静地说：“你们好自为之。”

说完，他就率先走出了联合队。加扰他们见状，也立刻跟了上去。

他们这一走，联合队就少了三分之一的人。

没有马，他们只能一路步行。一走出城门，黎明城的大门便被从里面紧锁。

粮食过于紧缺，城里人不愿再放别的人进来，整座城早就处于只能出不能进的状态。

听到城门关紧的声音，程杭西一顿，随即很快又回过神来：“我们走吧。”

小鲵还没有出过黎明城，看到外面尽是一片荒地，她不自觉地抓紧了自家哥哥。

走出一段路，才看到满眼黄沙中的一点红。

是红得像是快要燃起来的焰果。

小鲵想到了半年多前喝的鱼汤，当时程队长做的鱼汤里就放了焰果，那也是她第一次知道焰果可以吃。

“程队长，”小鲵怯怯地出声，“我们去的地方，有上回我们吃的鱼吗？”

程杭西脚步没停，走在队伍的最前面。

“不仅有鱼，还有小螃蟹。”风一吹，他带笑的声音传到身后所有人的耳朵里，“有西瓜，马铃薯，还有长得很漂亮的小麦和稻子。”

“诶哟，”徐嫂笑起来，“我可是信了啊！我好些年没见过马铃薯和西瓜了，都忘了味道了。”

“有的。”程杭西突然停下，转回身，看着愿意相信他的伙伴，认真地说，“那里有奇迹，我亲眼看到的。到了你们就知道了。”

“快走快走，队长都这么说了，那必然是真的，队长从不骗人哈哈哈哈！”

不知道是谁先笑起来，带着众人一起跟着笑。

没笑多久，就被风灌了满嘴沙，一时间都是咳嗽的声音。

程杭西一步一步往前，听着后头插科打诨的声音，目光更加坚定。

黎明城一点点地将他们的活路堵上，而被大家惧怕的南边是他们最后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