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满满再去堂中、店外各自查看了一圈，见万事俱备，这才与裴俶上去四楼雅室。

秦瑛是一刻钟前到的。

宿醉之后他整个人还有些没精打采，正交叠着一双大长腿斜靠在窗边的软榻上闭目养神。阳光自窗棱跳跃而入，落在他半张玉雕般精致又细腻的面庞上，好似在发光。

陶满满小跑过去，喜道：“秦瑛！你来啦！”

秦瑛睁眼，唇角挂了浅淡的笑，“嗯。”

“二郎呢？他去郡王府寻你，你与他错过了？”裴俶慢条斯理的给自己斟了杯茶。

“没看见。”秦瑛懒洋洋的，楼下已经有了人声锣鼓的响动，他眉峰一动，眼风随意的往外一撇便收回。

陶满满也注意到了，她爬上软榻，双手扶着窗棱探身往下看。

此时的相辉楼外可以说是彩旗飘飘、人山人海。

因着百戏艺人已经开始了杂耍，酒楼门前这条街的大部分行人都被引了过来，便是近处的商户，也几乎都抻着脑袋踮脚观望。

陶满满偏头问秦瑛，“怎么样？很热闹吧？今日相辉楼定会大赚一笔。”

宋人评价王维“秋水芙蕖，倚风自笑”，而她则是比荷花的清丽还要多上几分娇艳，那笑容像是漾在陈年佳酿里，有几分醉人也有几分清甜，直教人欲罢不能。

原本还有些颓唐心绪的秦瑛蓦然郁气全消，直起身子与她挨着随意的说着话。

“我与你说的要与宋清彦交好，你还记得吗？”陶满满忽而问道。

“提他作甚。”秦瑛眉头轻蹙，忆起了昨夜他与宋清彦话不投机，险些打起来，好容易被韦思危拉住，然后又各自看不顺眼，只得通过喝酒较劲。

他酒量不佳鲜有人知，而宋清彦从此入手，可见是个阴险狡诈之人，且对方心高气傲，目空一切，秦瑜等人不见得就能入其法眼，急功近利的刻意笼络不定会弄巧成拙。

“他人前人后两幅面孔，你莫因为他对你笑一笑就被糊弄的不知自己姓甚名谁了。”

“我是那么肤浅的人吗！”陶满满怒道，其实有些心虚，所以有些装腔作势的模样。

“你是。”秦瑛笃定道，否则也做不出贸贸然张口就说喜欢他的事！

他现在可是把陶满满看得透透的，小没良心，先头一个萧玉信、中间一个荀弋、最后一个宋清彦，皆为他们的皮相所惑！

“我不是！”颜控有错吗？颜控就等于肤浅吗？她是欣赏美好吗！陶满满怒瞪他，坚决捍卫自己的立场，“不过是我善于发现人世间的美，你就这般控诉我，实在偏颇！”

“呵。”

气死了，他说不过就嘲讽，简直将人的尊严踩在地上摩擦，陶满满拍了他一掌，扭头不理人了。

秦瑛眉眼微垂，摩挲了一下指尖，然后冷不丁的开口道：“宋清彦好似也在人群里。”

第32章

陶满满好奇，闻言就往门口张望，可哪里见到宋清彦的半点影子？

然后她一回头就对上秦瑛似笑非笑的眼，好似在问：“我说的可有错？”

一瞬间，陶满满觉得书里有关秦瑛那些矜贵不羁，目无下尘的的描写都是假的！假的！

他分明就是幼稚的促狭鬼，还是小鼻子小眼睛的那种！

她气成了一只河豚，张牙舞爪的招呼秦瑛，“你是三岁小儿嘛！”

可陶满满这点子武力值哪里敌得过秦瑛大魔王，拳头软绵绵的，可他偏偏揶揄得很，还问她，“手疼不疼？”

陶满满自讨没趣，龇牙咧嘴的吼他，“混蛋！”

她很有骨气的，手脚麻利的梭下榻，愤愤的决定今日再不会搭理他！

两人你来我往的斗嘴，倒是不曾注意到谈及的宋清彦当真出现在此。

他仍是宽袍大袖的文士装扮，髻上长长的发带随风微扬，与身侧跟着从蜀中带来的长随隐在人群中。

此时场上的宣传活动进行得如火如荼。

当然，除却有百戏技艺吸引大众目光，裴俶安排的托儿也功不可没。

四五人装扮各异，身份不一，先是混迹在看戏的百姓中，而后随着越来越多的人被两张八仙桌上从未见过的吃食吸引，他们开始了自己的表演。

在众人跃跃欲试想尝试又不敢吃牛轧糖的时候，络腮胡子托儿豪气的剥开一颗囫囵吞枣的吃了，许是那奶香在他嘴里滋生萌发了一会儿，片刻后，他眯着眼很是享受的感叹道：“美味！十足的美味！”

“牛乳的香与果脯的甜再配以坚果的脆！数种滋味在口中一齐迸发，绝了！”

然后，他果断的买下一包笑呵呵的走了。

好些人早有意动，先时一直在观望，此时见络腮胡子托儿诚恳不似不作假，纷纷也问着酒楼小伙计试吃，待仔细品尝后发觉果真与人所说一致，便不再犹豫的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