瓢虫+番外(36)

作者:竹叶青seven 阅读记录

回程颠簸的驴车上,我关心他:“太学之外,你在齐进那儿的武功练得怎么样了?”

他说:“还不错,只是我的对敌经验比卫彦少得多。”

“他成日与抢天一心法的人对战,你要赶上是很难的了。”我在颠簸的驴车上摩挲着木头座的纹路说,“不过他今次没有滥杀,听进去了我的话,我好高兴。”

“他的确没有滥杀抢他天一心法的人,”沈涟脱口而出,“他废了别人武功。”

我吃惊问:“你说什么?”

沈涟冷笑:“江湖中谁没有几个仇家的被废了武功,再被仇家逮住,倒不如被杀了痛快。他为此还在江湖上得了一个名号。”

我问:“什么名号?”

沈涟说:“煞星。”

我怔住。

“他多少是为了护着你,”沈涟出声宽慰而语带讥讽。“不像我,是一次也没有为你挡过的。”

驴车压着石子剧烈颠簸一下,我倒他肩上,他扶住我。我想起问他:“你还和以前一样不吃葱吗?”

他拂拂我肩膀上不存在的灰尘,跟我说:“我可以吃葱,但不喜欢吃。”他伸手出去接过路过的少女丢来的锦帕给我:“你不是要擦神像?先拿几张回去吧。”

我征求他的同意:“我能进你在禾木医馆的卧房吗?我想进去打扫一下,秋季起风,带了很多灰进去。”

“进吧,你什么时候进去翻都可以。”他平常地说 “那本来是你的房间,现下你又问我同意。”

我说:“既然给你住了,自然要问你同意的。”大儿子低下头,鬓发因为秋季的风飘了一缕出来。

在齐进家门口放下他之后,我叫驴车去了市肆。首先花了三两白银买下一套锦缎衣裳和一双脚上蹬的小头皮鞵,然后买筒子骨和十月当季的萝卜,才回禾木医馆开灶炖汤。另做了两人吃的奶房玉蕊羹。炖骨头汤的时候,我倒了加倍的料酒去腥。我任灶上火烧着,从怀中掏出新锦帕在自己卧房中擦小小的酒神像和气神像。酒神像肩上抗个小酒缸,气神像掌中放着小骰子,我拿锦帕裹住指头进去擦,身旁忽然多了一人,说:“替主人擦。”说完卫彦接过我掌中锦帕。

我看他低头擦,他有一阵子没去草市镇上的净发社栉发了,有点挡住眼睛。我问他:“你废了抢你心法的人的武功,对吗?”

他手上顿住,我说:“擦干净了,把锦帕挂在桌子下面,脏的待会儿洗了,拿张干净的我给沈涟房间去去灰。”他依言挂好,递干净锦帕时才看着我说:“是。不废武功,他们杀我。”

不知是谁说过,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我头痛欲裂:“今日对战完了?”他点点头,我去沈涟房中擦灰,卫彦在我身后焦躁地小步走动。

在心里叹完气之后,我说:“你不用什么都告诉我,我当不晓得可不可以?”

他停住走动说:“可以。”

擦到沈涟的兵书时,卫彦专心看名字,我问他:“你想看兵书?”

“是,”他迷惘地说,“必须看。”

我收回帕子笑说:“擦完了,我们去吃午饭吧。既然必须看,那我送你一套。”

吃饭时,卫彦要喝灶上的筒子骨萝卜汤。我不让他喝,舀了一碗奶房玉蕊羹给他,他毫无异议。去前铺看诊半天后,到饭点时我回厨房一手端大罐食盒装骨头汤,一手拿起锦缎衣裳和小头皮鞵出门。出门时我跟卫彦说:“记得热晚饭。”他说:“好。”

我到齐进家门口时,沈涟正站在乌桕树下练功。乌桕树枝上立着三只墨黑乌鸦,一树繁茂的艳红叶子。十五岁的沈涟着对襟窄袖的糙红布衣,橙色夕照落在他泼墨发丝上,浓烈而耀眼。

我走到树下时,他也没停。他一掌拍在树干上,惊起冠顶三只墨鸦。而浓红树叶扑簌簌飘扬起来,然后在秋季的风声中左右晃荡着坠落地面。

我冲大儿子举起左手一罐食盒:“你长个子,腿疼不疼 我给你炖了骨头汤。”

他走神了。

我不得不又叫大儿子:”沈涟”

他回过神却不答,走到我面前反问:“你吃过晚饭了吗?”

“没有,过来跟你吃。”我举起右手的服饰鞋履又说,“你太学的同窗穿得那样好,我也给你置办了一套行头作生辰贺礼。”

他接过衣裳,捡走我糙布蓝衣上沾的乌桕叶扔在地上,说:“我才不要你的骨头汤。”

“我记着你的口味,”我说:”骨头汤是专门为你今天生辰所做,没放葱。”

他看着我,面上冷硬稍微融化。

“你也挡过滋扰草市镇的人,”儿子待我蛮好的。见他露出惊讶,我笑说:“虽然我不及你天生聪颖,但也不傻。要是你真的一次也没挡过,没接触过江湖人士,如何知道卫彦的绰号?”我想想补充,“你自己说的有对战经验,又是如何来的?多谢你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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