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后每天都给相公预备着葬礼(190)

作者:大锤子 阅读记录

……

却没过几日,清晨顾桥醒来的时候,殿辰正好推开门进来了,一身墨黑铠甲上全是风尘,连下巴都冒出了青青的胡茬。

见到男人的第一眼,顾桥只觉得心里好似一只热水袋被扎破了,温热的水一丝丝的流在心口,他的笑容溢不住地缓缓流泻而出,带着心疼。

“平顺说你有事找我。”

男人说完,就走过来坐在了床沿。

顾桥坐起身,只见殿辰的眼白处布满了红血丝,也不知是几天没好好休息了。

他从未主动找过殿辰,很显然,男人一收到这消息就往回赶了,他凝望着他的眉眼,鼻尖忽然一酸,想伸手抱抱他,却被拦住。

殿辰指着自己的铠甲:“我先洗个澡。”

顾桥心酸一笑,连忙点头:“那你先洗,我让平顺给你准备些饭菜。”

“不了,太困了。”殿辰语声疲惫,却温柔笑着:“一会儿我直接过来睡了,你也不要起了,陪我再睡一觉。”

顾桥“嗯”了一声。

殿辰再次问:“你突然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顾桥说:“就是想你了,你先去洗,洗完再说。”

在殿辰沐浴的这段时间,顾桥一次次地组织了自己的语言,竟就像是几年前新婚夜前般的忐忑不安……

“桥桥。”

忽然有人钻进了被窝,带着沐浴后的清新味道。

顾桥回过头去,只见男人正歪在床上,一身白缎寝衣莹白剔透,他单手支着头,斜睨着顾桥,精神似乎好了一些。

顾桥伸手摸了摸他湿润的头发,脸颊忽然就红了,小声地道:“相公,那个……”

“砰砰砰!”

门外忽然响起敲门声,接着就有一名侍卫的声音响起:“上将军,有急报。”

殿辰从不在顾桥面前谈公事,可此刻他真的不想再起身了,就隔着门沉声道:“说吧。”

“回禀将军,金陵的批复回下来了。”

侍卫说到第一个字的时候,殿辰就骤然坐起来,一把抓起外袍拉开了门,揉着眉心道:“去书房吧。”

顾桥怔了怔,也连忙下床穿鞋,也许是因为殿辰的疲惫,也许是因为平顺的话,他心里忽然有些慌,莫名其妙地觉得他不该再当个置身事外的人。

能进到这座宅院的,都是殿辰的心腹,没人会敢拦顾桥,他跟到书房,就趴在窗台偷偷地听。

原来今年以来,北部地区大片旱灾,一场饥年尽在眼前,殿辰早早就看见了这局势,好几个月前便开始准备一切应对措施。

谁料西南又是蝗灾水灾齐发,大燕三分之一的国土一片哀鸿,帝都下放的粮草和衣物被地方官员和世家大族层层盘剥,久久无法到达百姓之手。

殿松也是帝国的实权掌握者,却纵容下属公然贪墨,对大家氏族放纵示好,以赢得上层机构对他的支持。不出半个月,南方百姓死亡近十万,无数百姓千里迢迢的逃荒,往西,往东,甚至还有人向着北方而来。

顾桥身居内宅,压根不知此刻五福关、安胜关的关口前已经聚集了大量食不果腹的难民,每天都有成百上千人饿死。

然而,皇帝已经老了。

一个帝王的功过评说要盖棺才能定论,他一生励精图治,在这种节骨眼上,试问他更愿意听殿辰的奏报,还是更愿意听殿松的谗言?

但凡在朝堂上稍有阅历的人,谁不明白这道理?

殿辰的谏书已经写了十多封,然而除了少数言官以外,满朝文武没有一个人愿意支持他。

他的奏折被置之不理,他的谏书被高束楼台,他说地方灾情严重,百姓已死了十余万。他们却说大燕四海升平,百姓生活祥乐,六皇子乃是一派胡言。

他说安胜外聚集了无数逃荒的百姓,若是再不加以疏导,百姓民变,定会酿成大祸。他们却说前两年六皇子已扫清盗贼,关城固若金汤,关外沃野千里一片坦荡,居民夜不闭户路不拾遗,连个偷儿贼匪都无法找见。

他说满朝文武自欺欺人,朝野无道,地方官员贪墨无状,再不惩处,大乱将起。他们却在其他皇子的授意下,反口诬陷他拥兵自重,制造朝野混乱,更拿出地方万民进献的功德伞和万言书,颂扬皇帝仁慈博爱,大燕福祚绵延,然后,还反口责怪他没有证据却在无端诽谤朝廷。

前几年,殿辰一直是太子的有力竞争人选,身边聚集了一堆官员幕僚。不是没人规劝过他:我的六皇子啊,此刻不是较真的时候啊——

可他们没考虑过,他曾经是念佛的人。

他是这夺嫡大战中的一份子,可是现在,在夺取一切之前,却要经历过如此可笑的、虚伪的考验。

朝廷上的口水仗如同一锅沸粥,而民间却随时随地都在死人。他做不到像殿松等人那样,他甚至不知道当他们七兄弟当中的某个人坐在那个位置,打倒一切敌人之后,这个世界还剩下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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