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首的周院正更是脸色难看，斟酌道：“……方才老臣已派人查看过四阿哥身边太监，嬷嬷了，并没有人染上天花，浣衣局染上天花的那两个小宫女已被挪了出去，这两日宫里头都没有新增病例，按理说四阿哥的病情不会这般来势汹汹。”

他也是紫禁城中的老人儿了，一眼瞧见皇上脸色不对，这话头马上就变了，只道：“不过请皇上放心，老臣定会竭尽全力救治四阿哥的。”

这话一说，皇上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只怕胤禛是凶多吉少了。

他当即更知道胤禛染上天花一事不同寻常，只差梁九功去查。

梁九功很快就查出不对劲来，胤禛的里衣被人动过手脚，虽不知道谁取走了胤禛里衣，又做了什么，但从胤禛这来势汹汹的病情来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皇上的脸色是愈发难看，更是抬手砸了一个茶盅，厉声道：“给朕查，给朕狠狠的查，朕倒是要看看，紫禁城中到底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竟想出这般阴毒的法子来。”

这简直是要置胤禛于死地。

梁九功应声答应。

但接下来的问题来了，平素在胤禛身边近身伺候的嬷嬷与太监都没有出过痘，这没有出过痘的人很容易被传染，自不能近身伺候的，可若是从别的地方调人过来，用起来根本不顺手。

皇上一时间也为难起来。

德妃知晓这事儿后哭的快晕了过去，只求到皇上跟前说要进阿哥所照顾胤禛。

皇上自然不答应。

且不说德妃并没有出过痘，况且如今她还有九公主要照顾，如何能让她进来照顾胤禛？

被拒绝后，德妃哭的是泣不成声，肿的像桃子似的眼睛又掉下眼泪来：“……皇上，臣妾在您身边伺候这么多年，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臣妾心里都是有数的。”

“不该做，不能做的事，臣妾断不会越了规矩，可这件事，臣妾求求您了……”

“胤禛从小被聂嬷嬷照顾着，如今聂嬷嬷和小安子，小全子都不能进去照顾他，他又病着，渴了饿了说不出话来，身边的人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臣妾是最了解他的，臣妾照顾他最合适。”

“臣妾不是不知道您拨了妥帖的人过去照顾胤禛，但臣妾就是不放心啊，他一日不好，臣妾就一日不放心……”

染上天花的人就是在鬼门关走一遭。

谁知道是跨过去还是没跨过去，若真没熬过去，她连儿子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皇上瞧见又几欲哭晕过去的德妃，心里也不是个滋味，只道：“不是朕狠心，实在是朕不能答应。”

“朕知道你担心什么，胤禛这次出痘来的蹊跷，你怕有人借机谋害胤禛。”

“你放心，这次拨过去伺候胤禛的人都是妥帖的。”

“朕更是会日日过去的，你不相信旁人，难道连朕也信不过吗？”

德妃这才无话可说。

胤禛染上天花一事在紫禁城又掀起了轩然大波。

太皇太后等人也是忧心忡忡，还专程派人去瞧过胤禛，听见胤禛凶多吉少的消息，一个个皆是食不下咽，不得安寝。

纯禧公主更是因为这事儿哭了好几次，可当着五阿哥的面只能故作坚强。

可五阿哥还是听到风声，闷闷不乐道：“纯禧姐姐，什么是出痘？上次曾祖母与我说，四哥哥只是染上了风寒，很快就好了。”

“可是我听人说，出痘很是严重，说不准什么时候四哥哥就没了……纯禧姐姐，你别骗我，我不是小孩子了，四哥哥是不是很严重？要是只是普通的风寒，为什么我不能去瞧他？”

他哭的伤心极了。

纯禧公主抱着他直哭，不知道是在安慰他，还是在安慰自己：“你放心，吉人自有天相，胤禛定会没事儿的。”

说着，她更是道：“反正咱们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来给胤禛抄经祈福，只要咱们心诚，定能感受老天爷的，咱们求求他庇佑胤禛好了……”

接下来的几日里，她与五阿哥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日夜在屋子里抄经。

七阿哥明面上虽未表露出太过悲怆，但夜里也是抄经到半夜。

对于这些事儿，胤禛是浑然不知。

哪怕周院正所开的药方子日日喝着，但精神却是一日不如一日，整日高烧发热，烧的迷迷糊糊，昏迷的时候多，清醒的时候少……很多时候，就连皇上过来了他都不知道。

这下，胤禛就有些乐观不起来了。

好几次难得清醒时，他都忍不住怀疑——是不是因为他的言行举止不符合雍正的行为，所以老天爷要提前解决了他？

答案无从得知。

但胤禛知道，自己不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