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命大臣自顾不暇(68)

那时小成公公正端着冷茶从殿里走出来,见他站在门前,便道:“小公爷找飞扬?”

“嗯。”许观尘点点头,“我再去偏殿看……”

“飞扬被裴将军带去了,小公爷若是要下山……”小成公公不经意地往殿中一瞥。

还有萧贽。

萧贽正在殿里批折子。

小成公公走后,许观尘放轻脚步,缓缓走进殿中,在萧贽面前坐下。

那时萧贽正往折上落下最后一个字,写完之后,不等墨干,就合起来,然后抬眼看他:“想做什么?”

案上细颈白瓷瓶里的梅花是许观尘折的,他偏了偏头,透过梅花枝子看萧贽:“想下山。”

再没有别的话,萧贽点头,将奏折往边上一推,起身去换衣裳。

许观尘就站在檐下等他,一袭素白道袍,腰后别着拂尘,用驼骨簪子挽起头发,发上还系着晨起打坐时,系上的香草枝子。手腕上也戴着香草枝子挽成的环结。

许观尘正低头,踩地上的影子玩儿的时候,萧贽上前,揽了一把他的腰,就把他往前带走了。

他二人骑马下山去,萧贽的人远远地跟在后头,不留意看,谁也看不出来。

二月回暖,金陵城东面,有一条绕城而过的天然河道。初春踏青,濯手去晦,是金陵许多年的风俗。

两边空地,依水而建,也坐落有小茶棚,还有弹唱说书的摊子。

晚间灯市,亮如白昼,河道里莲花灯,映照得河流有如天界银河。有月老混在人群之中,悄悄牵线,这也是说书唱弹人口中的佳话。

骑着马行在山间道路上,许观尘一低头,躲过横斜逸出,挡在面前的树枝。

萧贽抬手,捻去落在他发上的绿叶。

马匹拴在远处,两人下马步行。

并肩而行,许观尘转头唤他:“萧遇之,手给我。”

萧贽想了想,最终把两只手都递给他。

许观尘笼在袖中的双手动了动:“我给你个东西。”

“嗯。”

许观尘一手牵着他的手,另一只手在空中一捉,也不知道捉了什么,只是轻轻拍了一下他的手。

玩儿呢。

萧贽轻笑出声,只揉揉他的脑袋。

再走出去两步,许观尘又喊他:“萧遇之,手。”

故技重施,还是玩儿。

萧贽垂了垂眸,捏了捏他的后颈。得亏你是许观尘。

最后走出去一段路,许观尘又转头,还没来得及喊他,萧贽就伸出了自己的手。

“再没有东西,可就治罪了。”

许观尘往空中一捉的动作顿了顿,颇为难地望了望四周。

惨了,玩过头了。

身边河水缓流,远处游人如织,人人手中一枝兰草,沾了春日河水,挥洒福气。

许观尘灵机一动,牵起萧贽的手,往上扯了扯衣袖,把自己手上的香草枝子就这么套给他。

那香草枝子已然半蔫,亏许观尘还圆得过来:“看他们手上都有,怕你看见了不高兴。”

萧贽不语,许观尘又道:“不喜欢啊?那……”

许观尘扣住他的手,挑挑眉,道:“这个。”

两只手只握了一会儿,顾忌着身边人来人往,许观尘很快就放开了。

他是寄名修道的道士,到了某一处新地儿,要先去此地的道观拜会。

河边山崖边上有一个静虚观,没有游人踏青的时候,此处就只有一个道观,隐在山林之中。

石阶陡峭,小道童拿着扫帚扫地,那扫帚上,也挂着一串兰草。

许观尘反手将别在腰后的拂尘拿出来,挥了一下,搭在臂上。

那小道童抬眼见他,照着俗成的惯例,脚踩八卦,手握太极,问了一声:“小师叔好。”

许观尘回礼。

静虚观不大,背靠山石而建,只有一个正殿,里边是道人居所。

许观尘在三清像前行过礼,心想着,之前见萧贽抄佛经,想来他是不信这个的,也就没有强要萧贽陪他。

萧贽就站在门槛那边,看着很大的三清石像面前,一个很小的许观尘。

想想方才那个小道童喊他“小师叔”,又想起之前,有个中年道士也这样喊他。

小师叔。

颇有意思。

许观尘出来时,看见道观门前的案上,用镇纸压着一叠符纸,边上还有朱砂毛笔,一时兴起,随手就画了一张符。

那时萧贽在门前等他,他把符纸藏在手心里,凑上前去,作势抱了一下萧贽,就把那符贴到他背上了。

许观尘看着他傻笑了一阵,预备等会儿再告诉他。

那小道童还在阶上扫地,见他要走,依旧是认认真真地行了个礼:“小师叔慢走。”

他眯着眼睛,看着萧贽背上那一道符,挠了挠头。

出了道观,渐入市中,身边人也渐渐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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