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医觉得队里这群小孩挺有意思，全围在这里不肯走，但除了队长又没人围上来关心几句，和守门的石狮子一样。

她拿着镊子纱布清理创口上的焦皮和炭灰，不忘口头调侃道：“烧着的炭你也敢动手去抓，抓得着么你。”

宋砚脑子一抽，以为真的在问他抓不抓得着，脱口而出，“抓得着，我动态视力好。”

队医绷不住了，大笑出声。

站在一边的众人本来还满脸严肃的，一听这话表情出现松动。

伤的是他自己，还有心情讲冷笑话……

“好个狗屁！”于邵实打实被气到了，脸色发青，“能把手当儿戏么？你是职业选手！手对你来说有多重要你没点逼数？”

“队长……”

林历添听他提到自己，撩起眼皮看过去。

于邵不知道宋砚是见不得林历添在自己面前受伤，以为他是英雄主义作祟，又或者是因为Grind是战队的核心，权衡利弊后才出手去抓那块炭。

他有点心惊。

不仅为了赢能牺牲队友，连自己都能牺牲。

想到这里，于邵破口痛骂，“他自己不会躲？！”

宋砚愣了愣。

这些话说得狠，字字句句却都是关心。

这种来自团体的急切和在乎让宋砚感到无所适从。

他咬了一下口腔的软肉，皱着眉头说不出话来。

于邵以为他是不服气，气得叉腰在理疗室来回踱步。

张纪出声叫停他：“晃来晃去干嘛，晃得我头疼。”

于邵气笑：“我还被气得心脏疼呢！”

宋砚的伤口需要在流水下冲洗30分钟，见小孩被骂得臊眉耷眼，队医也有点于心不忍，便站起来推着所有人往外走，“行了行了，你们围在这也无济于事，先冲半个小时吧，待会回来帮你上药。”

理疗室里只剩林历添留下来陪着宋砚。

宋砚以为他会有话要说，可是没有。

林历添只是垂着头看着他的伤口，修长白皙的手指托住宋砚的小臂，让他不至于举得太累。

只剩水声哗哗作响。

水流冰凉，缓解了宋砚的疼痛的同时，让他突然有点心慌。

他直觉林历添这是生气了。

第67章

.

和缓的水流声就像是气氛的催化剂, 把理疗室的气压更加往下压低了几分。

宋砚干坐着发慌，就想找点事做，嫌弃水流得太慢, 就伸手想把水龙头的水调大点。

没等他碰上, 林历添本来插在口袋里的手抽出来，把他不安分的手拍掉, “乱动什么？”

力道不大不小，发出清脆的一声。

被拍过的手背酥麻一片。

宋砚抿嘴，眼珠乱转。

真生气了。

林历添收回手，重新插进口袋里，低着头，目不转睛地盯着水流下的伤口看，整个人散发出一股别惹我我不知道我下一秒会不会发火的气场。

实际上他思绪乱飘, 在想一些杂乱且没有答案的事情。

一开始那块烧红的炭朝他砸过来的时候他没像于邵说的那样想那么多。

于邵说的那些话真正的职业队员听听得了，说他自私也好, 没沉浸式演绎这个世界的角色也好, 归根结底, 在他眼里，职业生涯, 还有这个的世界的一切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能在这里和他产生牵绊的只有宋砚。

这个伤口不轻，很大概率会留疤，这个疤不会留在宋砚身上, 但是那一瞬间的痛却切切实实发生在他身上。

想到这里他没理由能沉着冷静。

“为什么要帮我挡？”他突然开口, 语气中隐隐藏着疾风骤雨。

这种事, 冲动之下做就做了, 真要问其原因，宋砚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只能梗着脖子犯犟。

林历添看他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一时气闷。

从上一个世界开始, 他几乎就能断定宋砚喜欢他。

很多时候他享受于这种爱意，偶尔也会觉得这份喜欢沉重得让他无所适从。

因为他完全不知道宋砚喜欢他这件事的底线在哪。

大多数时间里，宋砚都百分之一百顺从他。

他甚至可以用到顺从这样的字眼。

他很想从来没有那一瞬间像现在这一刻一样，这么想回想起他忘记的那一段，关于他和宋砚在现实中的交集。

“宋砚，有时候我还挺好奇你心里的价值排序的。”林历添的语气实在算不上好，说话的时候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蹦多了怕压抑不住什么一样。

脑子里乱糟糟的理不出头绪，他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焦躁。

宋砚也坐立难安。

有些事情就像压在石头下的阴暗面，滋生出爬虫，青苔，污秽，把石头翻开这件事几乎得花光他所有的勇气。

可是他现在没有这份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