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头灯的光线照亮了空气中飞扬的一小片尘埃, 缓慢地做着无规则的漂浮运动，林历添无声地深吸了一口气，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可是说完那句话之后, 宋砚一直沉默着。

和往常刻意保持沉默不一样, 这个时候的宋砚像是被囚困在另一个不知名的空间里，切断了和这个时空的联系。

林历添被他的情绪感染, 心脏被一双手狠狠扯了一下，生出要把他不知道飘忽到哪里去的注意力拉回来这一个念头，用力捏了一下他的手，引得宋砚看过来，继而说，“王叔说了，你现在情况已经稳定了, 留院观察两天就能回家了，也算是给你自己放个假。”

“现在我也不用出差了, 你闲着我也闲着, 当初你答应的事, 该兑现了吧。”

“……”这话题转得太快，宋砚刚还沉浸在悲伤里, 一时没反应过来，两秒后，他把手从林历添手里抽出来, 按上心脏的位置, 面带痛苦, “我……心脏还有点难受。”

言下之意就是, 我还病着呢，你能不能要点脸？

耐何演技拙劣, 骗骗两三岁小孩还行。

“你不是说你没事么？”林历添抱臂，靠上椅子背，“刚才骗我的？”

宋砚嘴一瘪，这戏不知该怎么演下去了。

“别赖啊。”林历添丝毫不给他退缩的机会。

见真躲不过去了，宋砚只好认命，就是一时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嘴唇翕动几下，眼看着就要说出来了，下一秒又吞了回去，几个来回。

林历添好心地给他抛了一个开头，“不如先从我毕业那年，你去我学校找贺嘉开始？”

他还记得杜哲认出宋砚后，说过宋砚找过贺嘉的事。

而贺嘉也是在大学毕业后才答应和原身在一起的，这让他很难不联想到是宋砚在背后撮合。

想到这，他舔了舔发酸的后槽牙，恨不得打开面前这个脑袋看一看里面装的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这种把喜欢的人拱手相让的桥段要是放在现实里，他都不稀得往他的书里写。

宋砚眨了眨眼睛，回忆起多年前的画面。

他也已经想不起来他是抱着怎么样的心情跑去找的贺嘉了，杜哲带他去画室的路上碰上贺嘉，贺嘉把他带到了咖啡厅里，那还是他第一次直面这个人，这个他喜欢的人喜欢着的人。

贺嘉也认识他，从林历添嘴里听说的。

“你找我有什么事么？”

那时的贺嘉还浸润在大学的象牙塔里，性格比起现在要更加倨傲，而且宋砚年纪还比他小，他更不放在眼里。

宋砚微微笑着，只是笑意并不浓烈，开门见山，“你应该知道林历添喜欢你吧？”

这件事知道的人多了，宋砚知道也不奇怪，贺嘉矜持地点点头，表情带着点自得，“然后呢？”

“他很喜欢你，但是……”宋砚没想要道德绑架，又说，“喜不喜欢他是你的自由，只是如果你不喜欢他，就不要给他无端的希望。”

对于林历添的追求，贺嘉从来没有明确拒绝过，他也没觉得自己做得有多不妥，以为宋砚仗着是林历添的朋友就来指责他，说话很不客气。

“感情是两个人你情我愿的事，他还没有说什么，碍着你什么事了？”

语气很冲，宋砚听了也没有恼怒，还是在笑着，只是笑意不达眼底。

“以前我奶奶和我说过一个道理，辜负真心的人大多没什么好下场。”

“我不信下场这种东西。”贺嘉不屑，下巴仰着，好像看透了什么，“不过，我感兴趣的是，你喜欢林历添是吧？”

宋砚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

两人其实没有过多的交涉，宋砚不知道他说的那寥寥几句在贺嘉那起到什么作用，只是不久之后，贺嘉就和林历添正式在一起了。

也不知道是出于好胜心，又或者真的觉得不该辜负林历添。

林历添还和他报喜，说起这件事的时候笑得真心实意，心情愉悦，宋砚也跟着他笑，只字不提他去找过贺嘉的事情。

宋砚觉得他这件事做得不磊落，一直心虚着，他又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偷瞄一眼林历添，见林历添面色如常，才用舌尖舔干下唇的水渍，小心翼翼地问：“你怎么不说话？”

“说什么？”林历添视线落在他舔过的下唇上，已经恢复了点血色，只是还是比常人苍白，“笨透了”

但至少没笨到把喜欢的人拱手相让。

宋砚后面的发圈不知所踪，头发散着，要是有小揪，估计现在都已经耷拉下去了。

林历添勾起唇角轻笑，没有笑出声，又迅速收回去，“投资呢？”

宋砚一愕，双眼睁大，“你知道？”

“刚知道不久。”林历添坦然道，又嗤笑一声，“一千两百万，小宋总这么大能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