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古宅里的千年，意识一直都是混沌状态，直到他喊出的“妈妈”有了回应，他的意思才逐渐清晰。

陆无晏想看清他的“妈妈”长什么样，但却突然被收拢于黑暗中，不知过了多少个时辰，他才被放出来。

陆无晏本以为自己又会回到阴暗荒凉的古宅，与满地的尸骨残骸作伴，放眼望去尽是无边的黑暗和鬼气。

没想到他刚一出来，闻到了一股淡淡奶香气，这种味道温和而舒适，很能安抚人心，像是他记忆中妈妈的味道。

陆无晏察觉到他旁边躺有一个人，这个人可能是他新认的娘亲，把他从无边的黑暗与孤寂中拯救而出。

……他的娘亲会是怎么样的人？长什么样？好不好？

陆无晏知道自己的亲生娘亲已死，不可能再复活。但他始终是一个五岁孩子，……离不开娘亲。

哪怕是认的后娘也好，他只是想要来自于母亲的怀抱。

陆无晏抿起唇，海蓝色的眼眸闪过几分失落。

突然间，谢云绵在睡梦中动了动身子，离陆无晏贴得更近。

两个小孩的距离不过一尺拳头。

陆无晏睁大眼睛，瞳孔微微骤缩， “妈妈”的样子倒映在他湖蓝色的眼睛中。

“妈妈”长得很漂亮好看，皮肤白皙，乌发散落，双唇红润，五官柔软，双眸紧闭，卷翘的长睫轻轻颤动。

陆无晏脑袋轰隆一声响，全身心倏然只剩下一个想法——

……他的新妈妈，怎么也是一个小孩子？

陆无晏想起他意识混沌时抱住对方的场面，他只有一米一，平时要仰头才能看见大人，可那时候他却能把下巴抵在对方肩膀上。

他的新妈妈，不到三尺，比他还矮。

谢云绵不知道又有人拿他的年龄说事，他睡得正香，不经意说起了梦话，软软糯糯喃喃道：“唔……晏崽崽，妈妈来了。”

陆无晏：“……”

陆无晏不知所措之时。

家长们注意到了被窝里窸窸窣窣的异样，骤然将宽大的被子掀开，看见了从小葫芦里破出的小鬼魂。

第69章

第一眼看见陆无晏的是秦烬。

陆无晏和谢云绵贴得很近, 再加上身形差不多大，不会出现谢云绵的头只到他的大腿这样的情况，他们能平排地面对面贴贴。

这是家长们从未有过的待遇, 即便他们变成小小幼崽时，谢云绵也只会哄哄他们, 并不会睡在他们身边，怕不小心压扁小小幼崽。

秦烬的神色骤然暗沉，其他家长们的表情好不到哪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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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无晏本以为四周只有这小孩子一个人, 他抬眸望去, 竟看见了一堆大人。

若生前的他遇到这场面, 恐怕会被吓到找妈妈, 而他现在早已成了恶鬼, 他面色一冷，浑身散发出阴森森的寒气。

黑血从陆无晏的眼角流出，在苍白的小脸留下两道狰狞的血痕。

家长们非但没有被威慑到, 反而更担心他流下来的血，会不会弄脏小陛下的床单。

秦烬抬起手，想揪住这个小鬼的衣领, 将他拎出去。

可谢云绵却被家长们的动静吵醒了, 他睁开眼，暖金色眼睛迷迷糊糊, 白皙的脸颊压出了被褥的红痕。

“你们怎么……”谢云绵看见身边多出一个小孩，还没说完的话猝然顿住：“晏晏？！”

谢云绵猛地抱住他，恶鬼冷冰冰的气息被带有奶味的温暖怀抱所融化。

“我是你新认的妈妈呀。“

陆无晏：“……”

陆无晏后退，小手下意识一推, 谢云绵踉跄一下, 摔在了软绵绵的床垫上。

他注视着对方慢吞吞爬起的动作, 皱眉，冷声道：“你们是谁？”

他像从前那般只是一个单纯天真的孩子。

他亲眼看见自己的亲生母亲被外人杀死，他不会再轻易相信除家人以外的人。

谢云绵见陆无晏如此戒备自己，怔住，低垂脑袋，慌乱地搓起小手，不知如何回答。

精灵王抱起谢云绵，把对方揣在怀里，冷声道：“这个孩子叫谢云绵，我们是他的家人。”

家人……

这个词语，在陆无晏生前的记忆中，这曾是一个很美好的词语，他有爱他的爹爹娘亲，有许多亲人与家仆。

直到后来的某一天傍晚，“家人”这个词语被染成鲜红色，在他内心生活梦魇般的存在。

陆无晏面无表情，皮肤变成灰白色，黑色血液不断从眼角溢出，散发出浓重的腐臭味，声音低哑暗沉，不像是一个小孩子能发出来的声音。

“所以……你们把我带过来，是想看你们一家人和和睦睦吗？”

陆无晏作为一个失去了所有家人的孩子，很容易把事情往最坏的方向想。

“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