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春台(102)

作者:一双鲤 阅读记录

裴彦麟在窗边看几人消失在夜幕,踱步过来,“鹤年,二十五的晚上和阿耶去白马寺。”

他嘴角勾起弧度,“二十五是你的生日。”

裴鹤年在父亲脸上很少见到这样的神情。

明明不再年轻了,眼眸却蒙上明亮的光,充满了生机,直温暖到鹤年的心头。

鹤年也忍不住笑道:“是。”

二十五这日,裴鹤年向折冲府告过假,天不亮就和父亲各骑一匹马赶到白马寺。

白马寺里游客如织,鸟语花香,远远地还能见到文人墨客游赏,相聚在飞檐翘角的山亭里吟咏诗句。

鹤年还没来过这里。为了不引起注意,他和父亲乔装了一番,骑的马也伪装成寻常人间的马匹。

穿过庙宇的几间殿阁,没有进香拜佛,父子俩去斋堂吃过斋饭,便七弯八拐一阵,爬到一条极为隐蔽幽冷的小路上。

那儿竟然藏着一座竹楼,篱落里栽种着花草,毫不起眼。鹤年拴好两匹马,也不问这是什么地方,跟父亲踏着竹梯进去。

里面空无一人,鹤年又推开一扇竹门,感觉到肃杀之气。他机敏地四处查探,发现柱子后面都有侍卫。

那些人俱穿着皂色圆领衫,腰悬黑色横刀。他们呼吸和走动一样轻,还有着鹰隼一样足以洞察全部动静的眼睛。

“阿耶小心!”虽然没有动手,裴鹤年也紧绷起双肋,下意识摸向腰,却扑了空。

父子没带防身的兵刃,打斗起来一定是他们吃亏。

裴彦麟摆了摆手,沉着淡然地笑道:“不要紧张,我们进去。”

两间屋,正堂空空如也,却纤尘不染。里屋陈设也简陋,只有一张陈旧的矮案,几张破旧的芦席。素衣缓髻的妇人背对他们坐在案边,右手握着白瓷杯。

闻声妇人转过身,像见到寻常的朋友一样唇边含笑,“二位请坐。”

裴鹤年感到诧异,他没想到见的人是裕安公主,急忙跟着父亲行礼。

裕安免了父子两人的礼,请他们入座。视线落在鹤年身上,看了又看,由衷称赞道:“果然是少年俊才。”

裴彦麟道:“公主谬赞。”他侧过头,“鹤年,去堂外坐着。”

裴鹤年起身告退,走到堂上。没有坐的地方,他就倚在窗边。

裕安并不介意,没有茶水,她亲自倒了一杯水递给裴彦麟,“我的侍从早就发现了你们的行迹。裴相公远道而来,有何贵干?”

裴彦麟,“十九娘的选择,就是臣的选择。今日前来,是向公主表明决意。”

在他出现的那一刻,裕安就猜到了来意。

其实她也紧张,手心里攥着汗。

直到此时,裕安松开手,就像松了口气,“有相公这句话就够了。”

裴彦麟开门见山道:“公主需知,圣人不只怀疑三王的衷心,也怀疑公主的忠心。豆卢将军献上了辞表,不会在京留用,公主本就不多的优势,就如鹰折翅,猫去爪。”

他在陈述事实,这个道理裕安也明白。她门下的一众宾客替她出谋划策,每条路她都可以一试,但事实上她没有半分把握。

裕安道:“三岁时,圣人抱我于膝,听闻奏事,耳濡目染。和五个兄长相比,我自认胆识不比他们逊色。鹿死谁手,尤为可知。”

她喝了一口水,“圣人是在危境中取胜,明知道身边的人不可能全都对她真的忠心,还是委以重任。这或许就是她能成为圣人的胆识。”

“天时地利人和,稍加筹谋,公主也不是没有机会。”裴彦麟始终垂眸。

他语气平淡,好像一个女人口中说出豪言壮语,不足以叫他侧目。

裕安反而很欣赏他的态度,“裴相公,依您之见,圣人下一步动作会是什么?”

裴彦麟道:“她让十九娘跟着上朝,旨在警告臣。要让十九娘进出宫禁,眼下只有一种可能——她会用一个人来牵制十九娘。”

裕安问:“相公认为会是谁?”

他依然是处变不惊,“臣的长子,裴鹤年。”

窗外忽然就阴暗了下来,斜风细雨打在窗棱,门槛上也溅起了雨丝。

到处都好像飘着冷气,但风吹得很舒服。裴鹤年搓着手,才要往门外去,一张红扑扑的脸蛋就从外头伸了进来。

看见他之后,眼睛幽幽发亮,“嘿!小公子,我们又见面了。”

好像是淋了雨过来的,发鬓边发润,眼睛也像雨水漂洗过的。豆卢金遐朝里屋望了望,“你的阿耶?”

她推开门,把怔怔的鹤年拉到屋檐下。金遐觉得他冷,还要把披风解下来给他穿,鹤年委婉地拒绝了。

金遐嘟囔着又穿回去,“给你穿我才高兴,给别人我一百个不乐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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