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春台(104)

作者:一双鲤 阅读记录

还是骑的三花马,几个侍从护着金遐催马离开白马寺,直往紫微城方向。

洛水上雨雾飘渺,云烟濛濛,高耸的浮屠和明堂在其中若隐若现。

裴彦麟父子策马在岸上,两人都听到了一阵急切的马蹄声,清脆地叩响在雨幕。他们驻足回头,看到一支人马正驰过河岸。

鹤年远远地认出夹侍在其中的少女。对方也像有所感应,竟然停步勒马,朝他们这处望了过来。

鹤年连忙收回视线,驱着马缓缓跟在父亲身后。

裴彦麟问他:“知道阿耶为何要让你来?”

裴鹤年点头,“明白,阿耶放心,儿会不遗余力,坚守职责。”

只是他心中还存着疑惑,“阿耶怎么笃定圣人会用儿来牵制阿娘。”

“你阿娘御前伴君,又岂有不知的。她性情急躁冲动,但心思敏锐。”

裴彦麟握了握手里的缰绳,极目看向河上弥漫的雨雾。

时局就像这迷雾般,正在一点点显露。当他跳出困了自己多年的囚笼,发现自己还不够狠绝。

苏星回在字条上说,侍御史王贺非是骨鲠正直之人,三王入阁的有一半是他密奏弹劾的功劳。

王贺这个人表面在为圣人披荆斩麻,实际是受背后的陈王致使,意在铲除其他二王。他当时就是利用尚书令,翦除了吴王,害了裴家。敢在圣人眼皮底下玩弄手段,蒙蔽圣听,却不知道后来是个什么下场?

这两日,苏星回在两仪殿见到王贺的次数比褚显真还多。她看多了,越看他越像个死人。

王贺为了上次的冒犯向她请罪。苏星回皮笑肉不笑地回道:“侍御史秉公执法,满朝称颂,我区区一介女流哪敢置喙。”

王贺被她阴阳怪气了好一顿,每次和她相遇,脸上都是讪讪。

四月一过,神都进入最炎热蒸热的时节。

这晚月影疏淡,皇城闷热,长生殿里置起了冰块。苏星回刚和薛令徽帮忙完,回到蓬莱殿。

身上汗水粘腻,她冲过凉,宝红捧来一碗冰过的蜜酪。

除了行迹可疑,宝红在照料她的起居和饮食上,一直都很妥善周到。苏星回正要感谢她累日来的体贴,便听她道:“县主刚差人来过,专程给您送了这个。”

苏星回微诧,“县主不是在白马寺里陪伴公主?”

宝红比她还要惊讶,“县主回宫有些日子了,昭媛没见到她吗?就在长生殿里侍奉圣人。”

苏星回捂了捂额头。在片刻间,她也明白了公主的用意。

和几位亲王相比,裕安公主最大的优势大概是她身在暗处。别人要防暗箭明枪,而公主可以纵观全局。

吃完最后一勺冰酪,她身上凉快了,心里还是乱哄哄的。

这天晚上也注定是不平静的一夜,次日天还未亮,大理寺传出了曹王暴毙的噩耗。

早朝罢了,圣人的长生殿只有薛令徽能进,她和褚显真都被拦截在外,包括宁平县主也被拒绝入内。

殿上聚满了太医,传了三次参汤。还有诸多的朝臣焦灼地侯在内廷宫门,请求陛见,都被中官传旨驳回。

直到下半晌,苏星回在两仪殿见到了满面憔悴,还有惊怒未定的圣人。此时此刻,她完完全全只是一个既气又痛的母亲。

风烛残年的老母亲,在两年之后再次送走了一个儿子。曹王没等来最终的判决,他现在最毒热的五月,一头碰死在监牢的墙上。

据传在关押期间,他每日问牢卒,“圣人要杀我了是不是?”

天之骄子被死亡的恐惧折磨得不成人形,前去收殓的中官回来形容,那是形销骨立,面目全非。

圣人松弛的脸皮扭曲狰狞,不顾君仪,在殿上指着人破口大骂,“大理寺这些狗奴婢,朕要他们下狱,朕要株连他们三族!”

曹王死的突然,圣人气急攻心,卧床不起。圣人怀疑曹王的死是一场意外,是有人暗中下了毒手。她在当天夜里加派了人手,把三王的居所围得水泄不通。

宫廷一夜间犹如乌云罩顶,愁绪嵌在每个人的脸上。

紫微城禁卫森严,困若金汤,苏星回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送出书信。她在给裴彦麟的信上再三说明,圣人出现了中风的前兆,她从收买的中官口中也证实了病况。人一旦病重,疑心病就越来越重,她叮嘱他能谨慎行事。

三王困囚在宫禁,这时候考验的往往是谁能稳得住。只要他们安分守己,就能度过这场难关。

但在这风头上,也往往防不胜防。有人告密,裴王妃在月前私自联络清河崔氏。

她知道,是褚显真推了一把。她和周策安共同扶持陈王,最大的对手就是裴家。

“朕的好儿子好儿媳,这就要坐不住了。”女帝闻言扫落了宫人捧在手里的药碗,还冒着的热气的汤药淋了宫女一身,却一声也不敢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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