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直觉说秀秀对他们没有半点恶意。

秀秀一脚踩住了修士的脑袋。

“怎么不挣扎了？”她诧异地问，“继续啊。”

又一个修士落在了几步外。

宁疏狂发现这个和其他人不大一样。说不上来，反正给人的感觉不同。

“您终于来了。”修士双手交叠，行了个大礼，“师尊在等您。”

“你是师姐的弟子。”她审视对方，“师姐不是已经坐化了吗？”

“是师尊的残念。”修士说，“她说无论如何，都想和您再说上几句话。”

秀秀垂眸笑了声，“那靳云天呢？”

修士迟疑片刻，“靳掌门……在金殿外，跪了七天七夜，尚未离去。”

秀秀歪了歪头，盯着修士看，半晌没说话。

宁疏狂很想知道她在想什么。

“你知道我是要是想灭了青玄宗，很简单的吧。”她淡淡说。

“若您想这么做，三千年前就不会让师尊离开魔界。”

“我让师姐走是想让她飞升，去命中注定的上界。”顿了顿，“她为什么不去？”

修士：“这就是师尊想告诉您的。”

秀秀看上去很烦躁。

蓦地她对那修士说，“他们俩跟着我的，谁敢碰谁就死。懂吗？”

没人应答。又一阵魔气压下来，地上的修士才知道她这番话是对他们说的，纷纷应“懂”。

宁疏狂没忘记他是带咻咻来找父亲旧友的。正想上前告诉秀秀，却被她一把抓住了手。

攥得很紧。

“不准离开我的视线。”

是威胁吗？宁疏狂觉得不是。

她好像很害怕。

怕什么？

宁疏狂想问咻咻的意见，却见咻咻主动跑到另一边拉住秀秀的衣袖，一脸孺慕。

宁疏狂：“……”有种妹妹终于找到家人，不要自己的错觉。

金殿辉煌。

宁疏狂从没见过这般堂皇的宫殿，满目惊艳。碧瓦朱甍，熠熠生辉。像个土包子似的东张西望。

秀秀：“你现在喜欢这种？”

她这话怪怪的。宁疏狂：“倒不是喜欢，就是看着好贵的样子啊。一定要不少钱吧。”

秀秀呆了呆，“那你想住这种地方吗？”

“不。”宁疏狂摇头，“太大了，住得不安稳。”

秀秀关切道：“那我弄个棺材给你睡吧。”

宁疏狂愕然：“睡棺材多不吉利啊，不行不行。”

“是很不吉利。”她叹气，“说不定我就是因为睡习惯了棺材才这么倒霉。”

她经常睡棺材？她是住在地下还是家里很寒酸？

“做棺材的也很倒霉。”秀秀郑重其事地说，“你不要当手艺人了。”

完全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宁疏狂心想。

但他很喜欢听她说话。

修士走到她面前，“师叔，可否请他们二位出去？”

秀秀似笑非笑，“你在教我做事？”

明明没有威压，修士却感觉到巨大压力。

她和陆雪音时常提到的“秀儿”完全不同。据说两界大战时她杀了所有修士，包括陆雪音的师尊云松子和各宗长老。封印界门后她又把魔族杀了一遍，成为第一个曾经是修士的魔君。魔界在她治下蒸蒸日上。但她坚决不开界门，还封印了魔船进出通路。就算陆雪音再度驯服的相柳后裔也进不去。

她不允许任何人提出扩张魔界、攻占人间和修仙界，违者必受惩。其手段凌厉且残忍，却在不经意之处流露仁慈。她从不惩罚那个犯错的人，而是惩罚他在乎的人。她似乎天生就有看穿一个人内心真正在意之物的天赋。

魔族想反抗她首先要打得过。但魔界——乃至整个三界都没有一个比她强的人。那场大战中她几乎吸收了整个魔渊的魔气，且三千年间她每天都在修炼。其实若她愿意，人间和修仙界早就沦为魔界附庸了。

所以那些知道她和陆雪音关系的人，觉得陆雪音留在修仙界是好事。她会看在昔日情面上放过他们。

而现在陆雪音坐化。青玄宗的长老们不由得开始担心魔界会不会在她的带领下卷土重来。但他们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看看她和陆雪音的残念见面后会怎么样。

修士擦了擦汗，“不，不是，只是师尊坐化之前说她想和您单独谈谈。”

秀秀挥了挥手。

宁疏狂忽然间听不到声音，听觉被暂时封闭。他看见秀秀指着咻咻说了句话，然后把那修士赶了出去。

她……是……我。宁疏狂从她的嘴型辨认出说的话。她是我？什么意思？

遇到秀秀之后他有一个接着一个的问题。

但他不想问。他就想安静地看着她。直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

真奇怪。

宁疏狂和咻咻站在边上，看着秀秀靠近台阶。一个模糊的人形出现在蒲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