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岳临渊(24)

作者:姬末 阅读记录

莫说是在京城中,便是在皇宫之内,如今能得司渊渟躬身扶下轿的,只有坐帝辇的楚岳磊。

楚岳峙从轿里出来时,周遭没有一个人敢把目光放到他们身上,就连卫云霄也都相当有侍卫模样的低着头。

“司公公,本王尚未到需要人搀扶的年纪,就不劳烦司公公了。”楚岳峙极力克制自己用力抽回手的欲望,就连说话的声音都带了一丝压抑。

“本督将安亲王请来东厂,又是在安亲王于府中享乐时,自然要礼数更周全些,否则若是惹得安亲王不悦,本督这案子查起来怕也是困难重重。”司渊渟却是一派坦然,甚至唇边还带着一抹似调侃又似讽刺的浅淡微笑。

楚岳峙留意到,司渊渟的自称总是在变,在楚岳磊面前毫无疑问是自称为“臣”,而在他面前大多数都自称为“咱家”,只在极少数他已经被司渊渟弄得多少有点神智混乱时,才会听到司渊渟自称为“我”。

现在,兴许是因为是以东厂督公的身份请他来东厂的缘故,司渊渟的自称又变成了“本督”。

楚岳峙不太清楚这些自称的变化是否代表着司渊渟身上的多重身份,在他看来,这更像是司渊渟对自身存在毫无认同感的表现。

“本王并非不讲理的人,督主这般说,让旁人听去可是要引起误会的。”楚岳峙顺着司渊渟的自称换了对他的称呼,跟司渊渟打交道多了,便知道司渊渟是吃软不吃硬,只要顺着他的意思,多半就不会被为难。

“旁人若是要误会,即便你什么都没做,依旧会被误会。”司渊渟嘴上淡淡一句讥讽,握住楚岳峙的手却放开了,他做出一个请的手势,道:“安亲王,请吧。”

若论身份,楚岳峙总归是亲王,司渊渟即便被楚岳磊捧得再高,手中的权势再盛,终归不过是个太监,不应也绝不能与楚岳峙并肩而行。

是以当楚岳峙提起下摆拾阶而上的时候,司渊渟脚步稍作停顿,待楚岳峙超出他一个身位后,方才跟上。

楚岳峙是第一次到东厂来,也是直到今夜他才知道,东厂内部如此阴暗,没有一处透光口,即便是到了白日里,也不会有一丝日光能够渗透进来;而东厂内的走道,七弯八绕异常曲折,再加上烛光昏暗,对人的方向感造成相当的影响,莫说是第一次来的人,即便是任职于东厂内,稍有不慎也恐要走错道。整个东厂,从内到外都更像是一座沉默的,吃人不吐骨头的牢狱。

兴许是为了照顾楚岳峙,他们进了东厂后,在门口候着的侍卫将手上提着的手提灯笼恭敬地递到司渊渟面前。

司渊渟伸手接过灯笼,他本没有其他打算,然在将左手负到身后时,不经意地又碰到了楚岳峙的手臂,他想起适才楚岳峙掌心比他的体温要更高一些的温度,于是心念一起,他隔着长长的袍袖抓住了楚岳峙的手腕,道:“安亲王,东厂内部结构复杂,以防万一,请让本督为安亲王带路。”

话说得有理有据,其他人也似乎因为周遭阴暗而根本没意识到司渊渟抓住了楚岳峙的手腕,而卫云霄更是被挡在了东厂大门外不得入内。

亲王的贴身侍卫,武艺高强,的确也不能轻易放入东厂,因此楚岳峙也没有要争的意思,只让卫云霄在外安心等候。

基本称得上是只身跑进了虎穴中,故而在被司渊渟抓住手腕时,楚岳峙也只是眉心微蹙,扫一眼身旁的人后,轻声叹了口气,道:“有劳督主了。”

第15章 心怀天下

方本和此人的晋升之路,几乎可以说是浸在同僚的热血中,铺满了同僚的尸体。

司家获罪,他暗中参与了捏造罪证,从礼部主司晋升为礼部侍郎;而他的上一任获罪的缘由,是他在朝堂上告发的,于是礼部尚书之职便顺理成章地落到了他身上。

这些事,楚岳峙原本并不知情,但这三年间他四散布置的暗线,不断替他收集情报,于是方本和过去做下的那些恶事也就慢慢都被挖了出来。

楚岳峙并不适应以这样的姿态跟人谈正事,然而司渊渟显然是打算就这么跟他谈,所以楚岳峙只能努力忽视自己正赤身泡在浴池中的事实,回过身仰头看司渊渟:“司老尚书获罪时,本王年纪尚小,不懂朝堂之事,可后来的这些年间,听到的不少关于司老尚书的事迹,多是赞誉。本王也翻看过司老尚书当年提出并得以颁布的相关科举考试律令,以及对书院与私塾的支持与考生们多方面的提议,司老尚书谨遵礼法严于律己,却在收弟子和办学方面鼓励学生开阔思想,勇于打破规定边界。尽管司老尚书留下的执笔著作多已被烧毁,但本王有幸寻得司老尚书的弟子在后来暗中复写的部分著作,拜读过后对司老尚书很是敬仰。故而也去调查当年司老尚书被父皇降罪时的相关罪证,罪证大多是伪造自不必提,只是本王也没想到,当年仿造司老尚书的手书捏造罪证的人,竟就是方本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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