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君(93)

卫广听见了,但他一点都不相信,元守真去哪里了?为什么不会回来?他与元守真,那日连拌嘴都没有,只不过说了几句话而已,元守真有什么理由可以弃他而去,他们不曾吵过架,没有做对不起对方的事,元守真为什么不会回来,他们好得很。

元守真没有理由要走,也没有理由离开他。

卫广脑子里是这么想的,心里也是这么想的,便听不得别人说出与此相悖的话,卫广觉得有点生气,他与元守真分明好的很,为什么偏生要说些元守真补回来的混话。

卫广脸上泛起怪异的潮红,窜上的真气涌入瞳孔里,烧成了火光,来回跳跃,卫广红着眼睛,指尖慢慢收拢,荀文若在里面看见了危险的讯息,知道卫广动了杀念,荀文若的眼泪大滴大滴掉下来,朝卫广喊道,“哥你睁开眼睛看看,看看这福地洞天,听听这百鸟鸣贺,万物如春,哥,你好好看看,这不是九劫成升,还会是什么!”

“元守真他飞升了!不会再回来了!”

“哥,你醒醒罢。”

“哥,他九天前就已经走了,位及仙班,再不会回来了!”

“你找上千百年,也找不到的!”

圈外惊雷闷雨乌云密布,圈内艳若阳天光风霁月。

九转成升的景象千年难得一见,卫广其实听得不是很明白,他只觉心头如哽,脑子里轰然炸开来,周围的景象虚虚实实,成了一片幻影,如幻如行,绰绰约约渐渐汇集成一头头面目狰狞的野兽,叫嚣着向他脑子里扑过来,挤压,吞噬,紧迫得他无法呼吸,那一句句尖利的声音像针扎一样,突兀地刺进他的脑袋里,像要开膛破肚一样,让他头疼如裂,枉生欲死!

卫广猛然喷出了一口心头血来,浇在荀文若的手上,卫广只觉心口上开了一个口子,有什么东西从里面喷涌而出,流失了,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荀文若手上都是滚烫的鲜血,荀文若紧紧扣着卫广的手臂,卫广却只是怔怔站着,方才脸上暴虐痛苦神色渐渐淡了下去,就这么瞧着一地的鸟语花香,木木不语。

方才那些翻腾的东西似乎都只是他的错觉,荀文若见卫广平静下来,紧绷的神经略微放松一些,目光扫到自己渐渐沾了血色的袖子,目光一顿,伸手摸得卫广心口上的润湿,指尖上就是一片猩红。

荀文若顿时大急,几乎是立时,便明白了过来,他死死咬着唇,抖着手去碰卫广的心口,那黑衣上几乎润湿了一大片,像是要流干似的,一路透着卫广的黑衣滴在地上,荀文若神色慌乱叫了两声哥哥,又转头往四周看看,拼命告诉自己要止血,这里哪些药是可以止血用的草药,他只要认真找,一定能找到……

荀文若往后踉跄,跌倒在地上,又急忙爬起来,神色慌乱地朝四处找去,一边找一边朝明阳真人嘶声哭喊,几乎要碟出血来。

这一切都错了,他早该杀了元守真的,在七年前的时候。

明阳真人湿了眼眶,不住摇头,掠到卫广身边,在卫广身上点了几处,想给卫广心口上的伤止了血,怎奈卫广身上的骨肉全都僵成了石头,点穴也无大用,明阳真人见卫广无意识催动内力,想与他动手,连忙朝卫瑄大声道,“卫瑄,先让他安静下来!”

卫瑄眼里的狠意压了下去,伸手握住卫广的手腕,掌间寒光一闪,细如牛毛的毫针飞窜进卫广的天灵百汇神庭三血,卫广压制不住呛咳了一声,眼里的光熄了下去,周身的内力散而无形,人也直直朝地上栽倒下去,再没了意识。

明阳真人接住卫广,扯了卫广身上的衣衫,荀文若连忙扑上去探查伤口,只见卫广原本光洁的心口上开了菱形的一个小口,那伤口的形状与大小分明与七年前元守真刺的伤口一模一样,荀文若只看一眼,便恸得跌坐在地上,瞧着那心口上还不住流出猩红来,卫瑄伸手在伤口四周按压了血位,目光里幽寒的光越来越浓,荀文若胡乱抹干眼里的水汽,朝明阳真人哽咽道,“回宫去,找楼子建。”

荀文若将卫广的衣衫拉好,再不看那伤口一眼,别过眼提气朝京城飞去,元守真纵是成仙了又能怎样,早晚一日,他必定也会让他尝一尝这噬心之痛,生死不能。

卫广身上这伤口心脉本是清灵果补上的,清灵果人间至宝,否则这伤口重新崩裂一次,卫广这条命,是再捡不回来了。

楼子建柳清与庄云景收到消息,他三人与卫广最为亲近,明阳真人也未隐瞒,只说了句元守真,三人便猜到了前因后果,一时间全了变了脸,楼子建与庄云景眼里皆是冷光,便是寻常宽厚的柳清,想着元守真这三字,眼里也不由自主闪过些厌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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