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煞他(96)

这一世才短短三年,她就已经太累了。

什么天下,什么责任,害了她和他两个人。

若能选,谁想又想以女子之身为帝多年,这期间多累多苦,又有几人能知晓……

华仪闭上眼,道:“不说了。”

华湛却还想劝她,想了想,道:“臣弟虽然不懂男女之爱,可是太傅自小就对臣弟说,天下在前,私人小爱不过微不足道,时间总会让一切都淡下来……”

华仪睁开眼,她看着才有十五岁的弟弟,忽然轻声道:“那些人都逼朕,连阿湛也不肯放

过朕吗?”

她向来好强,从不表露一丝柔软的情绪。

华湛一时惊住,一字也说不下去。

华仪看了他一会儿,含笑叹了口气,起身走向内殿。

华湛心底一颤,才意识到自己的逼迫是有多让她伤心,忙无措地起身,原地踌躇了一下,硬着头皮跟了上去,轻唤道:“阿姊……”

华仪道:“让朕一个人静静。”她顿了顿,又道:“阿湛,不要再在朕的眼皮子底下耍些小手段,朕绝不姑息,知道了吗?”

华湛心底微悸,只得点头,失落道:“臣弟明白了,皇姐……好好保重,臣弟再也不逼你了。”

华仪背对着他,红唇紧抿,敛目不言,华湛默默行了一礼,便转身退了出去。

元泰殿里一片冰冷,再无一丝人声。

华仪独自站在大殿里良久,侧脸看向窗外婆娑树影。

树影被西风压得极低,像狰狞鬼影。

她眼神寥落,忽地就想起多日之前,她去国庙见那大师,第一次吐露重生的心事,那时心无防备,许是那时,沉玉怀疑她重生的事情便得以证实。

可她在竹屋内,大师告诉她:“这世上之事必有因果,陛下如今只看到了果,只是因为还没有找到那个因而已。”

她怔然追问道:“那么,前世和今生的人,又算不算是同一个人呢?”

大师微笑着反问道:“陛下心里以为呢?”

若是,她又在怀疑些什么?若不是,她的因果又在哪呢?

华仪阖眸道:“朕好像有一点明白了。”

大师道:“上天既然让陛下重来,便说明陛下还有未曾了结的事情,无论是什么,陛下都放心地走下去吧,陛下也要亲眼看看,最后有怎样的收煞。”

会有怎样的收煞呢?

华仪慢慢眨了眨眼睛,忽然回神,转身唤人道:“来人!摆驾刑部!”

才隔了两个时辰,女帝深夜再次突击刑部的消息,又吓得刑部一班子人仰马翻。

官衔较高的都挨了板子,正趴在床上疼得哼哼唧唧,听闻消息险些从床上滚下去,只得由人搀着去恭候女帝,心底七上八下六神无主——年纪轻轻的女帝简直堪比活阎王,一来二回地折腾,非得要了他们这把老命不可。

还没到接驾地,女帝的一道谕令便随之传来——责令大小官员一律不必接驾,她见完人便走。

这回,是见萧太尉。

沉玉已被除了锁链,移了牢房,华仪却有心回避,不再见他,也无话可说。

萧太尉历经三朝,劳苦功高,虽然这回罪不可赦,但女帝念及他多年呕心沥血,除了收监他外,也是好吃好喝得不曾为难他。

但即便如此,华仪见到太尉时,也吃了一惊。

萧太尉原本两鬓苍白,此刻更是形容萧索,双目浊淡,短短几日,似乎已老去了十岁。

华仪站在牢外,淡淡道:“朕不明白。”

萧太尉苦笑道:“陛下有什么不明白的,事已至此,尽管问臣吧。”

华仪道:“太尉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朕,连同朕的二位皇叔一起。”

萧太尉闻言,奇怪地笑了,慢慢扶着墙壁起身,抬头直视着女帝道:“陛下终于开始怀疑了,不过,臣隐瞒陛下是为了护一个人,他们隐瞒陛下,不过是因为做贼心虚。”

华仪深深地皱起了眉。

萧太尉问道:“陛下想好了吗?怎样处置老臣,怎样处置沉玉公子?”

华仪抿唇,冷然道:“朕自然想好了,乱党的下场,自古以来不必多说。”

萧太尉仰头长笑一声,笑声凄惨,许久方止。他摇了摇头,大嗟道:“既然如此,老臣如今告诉陛下,又有何惧!”

华仪静立不言,目光颇有审视之意。

萧太尉道:“成宗的传位诏书就在老臣的袖口里,这些日子无人动臣,臣将成宗遗愿护得极好。”

传位诏书?

华仪眼色倏凉,道:“成宗传位先帝,天下皆知。”

萧太尉似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高声大笑道:“传位先帝?哈哈哈哈哈……不过是他们耍的手段而已!”

一句话如惊天之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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