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婉看他不说话，然后就说，“我看你平日里对郑度他们就算是也是冷言冷语的，但是也常常会有好脸色。但也只有对我，总是好像我欠了你多少银子似得，不管怎么对你，都要这样对我。我也没有这么贱非要用热脸去贴冷屁.股吧？既然你也没有打从心里把我当成你的家人，或许是连个厨娘都不如，那我也没必要一直在你家惹你讨厌。”

她拍了拍裤子，下定了决心，“那这样吧，我们这一路一起到松山府，然后我这边的东西大半都给你们，我们就分道扬镳，省的你每天看着我都不舒服。”

郑婉突然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

郑席也有点始料不及。

他突然就开始反思自己——这简直是过去这么多年都没有发生的事儿。

他一直觉得他是这个家最聪明的人，也是最明白事儿的人。

即便是后来家里面能到如今的地步也都是因为郑婉，但是他也没有因此就觉得自己落在第二过。

如郑婉所说，他一直自傲自信，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家里人他有爱，但是也很容易看轻他们。

觉得他们什么都不懂。

但是他自认为对他们已经很包容了，因为不管是出了什么滑稽的差错，他也充满耐心。

怎么到了郑婉这里，就成了这样了呢？

怎么突然就到了要分道扬镳的地步了呢？

郑席不明白，他只知道现在他立刻就得是要抓住郑婉，然后就说，“不是这样的。”

只是他头一次觉得自己是这样的嘴笨。

在书院舌战群雄的那种气势立刻就消失不见了。

郑席只能是抿抿唇，然后低声又说一句，“不是这样的。”

他看郑婉气呼呼的不说话，捏着她的手力气又大了一点。

生怕她突然就甩开了他。

然后就说，“我从来没有对你有那个意思……我对你，敬佩大于一切。”

郑婉皱眉看他。

郑席认真的剖析自己，“我没有看不起你，也从来都不敢看不起你。我今天这样，只是因为……”

“因为什么？”

“有两个原因。”

郑婉皱眉，“什么？”

郑席就说，“我起先是因为你从马车下去，然后独自一人对阵那么多的流民和难民，这些人都是说要吃人肉的人，对于他们来说，你就好像是一个剥皮鸡蛋，他们如果对你群起而攻之，你受伤都是轻的。我生气，生气你不把自己当一回事，生气你总是把事情想到最好的一面，生气你把自己放在那样危险的地方……”

“我那是因为……”

“我知道你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你想着有度儿还有白然，你不会受伤。那些人更不是一些亡命之徒，你若是拿着剑下去他们必然会有所忌惮而不敢上前。我知道，这些我都知道。”

郑席深吸了一口气。

“可是我不能不担心，我不能不着急，我不能完全的保持理智，我只能是……”

郑婉挠了挠头，总觉得郑席这样说有点奇怪。

不过她很快也就理解了。

对于郑席来说，家里没有长辈，她是唯一的长辈。

就好像是这个家的顶梁柱一样。

支撑着整个郑家挣扎向前。

所以他会对郑婉的这些行为有所担心也是正常的。

不过对于郑婉来说，也是有点熨帖。

或许对于郑席来说，至少她也算是一个会让他担心的家人。

之前小说里面就是写郑席是一个非常冷漠的人。

他不会去在意那些陌生人，甚至不少人就算是死在他的眼前，他眼皮子也不会抖一下。

而这样的人，眼前在说对她的担心……

郑婉抿了抿唇，心里倒是有点暖暖的。

至少不是如她自己所以为的那样，热脸去贴了人家……

郑席看郑婉不说话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下去，“我对你敬佩，很佩服。因为我想哪怕是一个男人，是我，也不敢就这样跳下去想着要救婴儿，想着要帮忙……”

他苦笑着摇了摇头，“但是我很快自洽，我想着别说是我，就是白然，就是那个陈永歌即便是对那个小婴儿于心不忍，但是他们也没有办法，可这个时候你会站出来，这或许就是你的不同之处，这或许就是你值得让我敬佩的地方。”

被他说的，郑婉都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她笑了笑，“那我也没有你说的这么厉害吧。”

郑席看着远处，心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只是这到了中午的天气似乎又热起来。

郑婉看见他额角出了一点点汗，然后脸上也飘上了两朵红云。

郑席原本就是俊俏的少年郎，如今这好似害羞的样子，就是郑婉也在心里大赞一声：帅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