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无所畏惧(165)

时辰一到,梁平便吩咐去请人,半分情面都没留,浩浩dàngdàng几十辆马车,将宫嫔们与太上皇的几十个儿女送到了弘义宫。

太上皇的后宫里最有分量的两个人,便是章太后与唐贵太妃。

梁平知道唐贵太妃犯了事儿,怕是再难翻身了,所以未曾理会,至于章太后,便该他亲自去走一趟了。

太极宫里边儿闹出这么大的事儿,即便章太后是个死人,怕也给惊醒了。

出宫之后的太后,还算什么太后?

她打定主意要拖下去,令人关闭内殿的门,不肯叫梁平进来,她是皇太后,是皇帝的嫡母,难道他还真能叫内侍宫人将她架出去不成?

两下里僵持了一会儿,便有内侍前来传话:皇帝请章太后往偏殿一叙。

另外又提了句:太上皇与唐贵太妃母子也在。

章太后只知道皇帝叫自己这一gān人等挪出宫去,却不知是为了什么,骤然听闻这消息,还当是太上皇说动了皇帝,虽然觉得唐贵太妃母子俩梗在哪儿叫人恶心,但想着不必再搬出宫,心绪倒也略好几分。

章太后叫宫人帮着自己整理仪容,对镜观望之后,方才动身往偏殿去。

她做了那么多年的当家主母,后来也做过皇后,政治上的敏感总是有的,一进偏殿,便见太上皇鼻青脸肿,láng狈不堪,唐贵太妃那张引以为傲的面庞也是再难入目,心下就是一颤,先自生出几分不安来。

皇帝似乎没瞧见她脸上的惶然,意态闲适的倚着椅背,向皇太子道:“为太后搬个凳子来。”

皇太子应了声:“是。”又往不远处书案前挪了个凳子过去,微微欠身,示意章太后落座。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章太后也没有别的办法,目光在丈夫和唐贵太妃母子身上一转,惊惶不定的坐了下去。

太上皇见状,冷笑道:“人都到了,你想说什么?”

“其实也没什么,”皇帝道:“朕只是觉得,对于有些事情,太上皇一直选择忽视与逃避,到了今天,有必要说清楚罢了。”

太上皇不意他会这样讲,神情不禁有些复杂:“你什么意思?”

“朕知道,太上皇一直觉得委屈,觉得朕忤逆不孝,人神共怒,觉得朕应当神魂不安,日夜惊惧,才能勉qiáng坐在这位置上,只是今日,朕想告诉太上皇——这个位置很舒服,朕坐的心安理得,不觉得有任何愧疚与忐忑。”

太上皇面色惊怒:“你说什么?!”

皇帝没有顺从他的意思,再一次重复,而是道:“义宁元年,朕南击段达,大胜而归;义宁二年,朕阵前斩杀薛仁杲,平定陇西;义宁三年,朕击败宋金刚、刘武周,收复并、汾失地;义宁五年,虎牢关之战歼灭王世充与窦建德,平定北方……”

“太上皇,”他语调转冷,一字字道:“崤山之战前夕,是你亲口向朕承诺,若得胜而还,便册朕为储君!”

太上皇面色铁青,不发一言。

“朕至今都记得那场战役有多艰难,战场中七进七出,杀得刀口卷刃,衣袖满血,战马前胸中了六箭,后中三箭……”

“太上皇,你记得你叫荒王做了什么吗?”

皇帝神情是近乎寒冰的冷厉,几乎是从牙齿里挤出一句话来:“你明知我与许翎有深仇大恨,却让荒王将他引到太原去,叫家眷悄悄撤离,却将我的妻儿留下!”

皇太子早先听人提过此事,只心疼母亲艰难,却不知其中竟有这等内情,面色旋即转冷,目光扫向太上皇,神情冷的吓人。

说及此处,太上皇脸上不禁显露出几分愧色,然而不过几瞬,便转为愤恨:“当年之事,朕的确有不当之处,可你呢?”

思及旧事,他潸然泪下,花白的头发透着几分暮气沉沉的瑟缩,语调却亢奋痛恨:“你杀了二郎,连他的儿女都不肯放过!”

“你曾经向朕发过誓的,即便来日兄弟失和,也不会斩尽杀绝!”

太上皇双目圆瞪,忽然转向太子,神情中是难以掩饰的恶毒:“你用你的儿女向朕发誓,说你会为二郎保留一丝血脉,可是你毁誓了!”

皇帝神情微变,皇太子也是如此,章太后想起被杀的儿孙们,触及情肠,潸然泪下。

“朕没有毁约,”皇帝说及此处,微微笑了一下,方才继续道:“朕是杀了荒王,但是,朕也为他保留了一丝血脉。”

太上皇闻言色变,章太后眼底更是骤然光亮起来,扑到近前去,迫切道:“他在哪儿?那孩子在哪儿?!是个儿子,是不是?!”

皇帝面上笑意愈深,到了此刻,他不必再掩饰自己的得意。

“太上皇,你的诸多儿女中,你最为宠爱荒王,一来他是嫡出,二来,便是这儿子最为孝顺,合你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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