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无所畏惧(183)

她快步跑过去,伸臂将他拦住,仰起脸来,问道:“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她说的是“你们”,而不是“你”。

皇帝敏感的在这其中察觉到了什么不同,眉头及不可见的一跳,却被乔毓捕捉到了。

“现在回想,你们的态度都好奇怪。”

乔毓眉头紧蹙,注视着他,喃喃道:“不只是你,阿娘、姐姐和哥哥们,甚至于阿琰他们,似乎都淡忘了二姐姐过世的事情,神态中也少见悲色。若说圣上与二姐姐是表面夫妻,无甚深jiāo也就罢了,可阿娘与阿琰他们,是二姐姐的骨肉至亲啊……”

她神情古怪,不解道:“这是怎么回事?”

皇帝向来沉稳,也能沉得住气 ,现下见她紧拽着一个线头往下扯,句句直击人心,倒生出几分无措来。

他对着乔毓看了半晌,却不知应该如何解释,只得顺着她话头,反问道:“是啊,这是怎么回事?”

你问我做什么?这会儿是我在问你。

乔毓见他不肯讲,心头不禁冒出几个猜测来,胡思乱想了会儿,忽然道:“难道二姐姐其实过世很久了,只是一直秘而不宣,阿娘与阿琰他们的哀恸已经随着时间而淡去?”

皇帝:“……”

“也不对,”皇帝没说话,乔毓自己就给否决了:“二姐姐若真是早早过世,为什么要瞒下来呢,即便阿娘与阿琰他们愿意帮忙瞒着,太上皇与章太后那儿也瞒不过去啊……”

皇帝:“……”

真想知道最后她能猜出个什么来。

乔毓实在没有想法,扭头去看皇帝,却见他正含笑瞧着自己,神情中隐约带着点儿怜爱,登时起了一身jī皮疙瘩:“你再这么看我,我就揍你了!”

“罢了,”皇帝忍俊不禁,道:“你慢慢想,朕往外边儿去看看。阿琰他们打算在万年县内,以科举选取官吏,倒是很有意思。”说完,竟先行离开了。

乔毓目送他高大身影离去,心中疑窦却愈发深了。

她找把椅子坐下,从自己在昏睡中醒来之后开始想,一直想到自己离京前夕。

二娘是在村前的河边捡到她的,前一日,明德皇后辞世。

当初乔毓归家,见到的是乔老夫人与常山王妃,母女三人触动情肠,哭成一团,好些事情其实都讲得不甚详尽。

乔老夫人年迈,乔毓见她实在伤心,更不忍心再问,只大略听她们提了几句缘由,便没有再去理会过,现下再想,却觉疑窦重重。

乔家为什么要将她养在外边儿?

真的是因为虚无缥缈的命理之说吗?

皇太子几人刚见她时,情难自抑的落泪;韩国夫人见她时,以为她是老国公在外边儿偷偷生的女儿;邢国公府苏家向来与乔家同气连枝,高家更是乔老夫人的娘家,可他们都不知道乔家还有这么一个女儿。

就像是忽然间冒出来这么一个人似的。

乔毓忽然生出一个毛骨悚然的猜测来:

她真的是乔家的女儿吗?

还是说,乔家人的本意也与新武侯府一样,只想要这副与明德皇后相似的面孔?

她今年十六岁,出生的时候,大唐还未建国,正值战乱纷纷,乔老国公与乔老夫人怎么忍心将小女儿放在外边儿养?

是谁教她习武学医,以及其余那些本领的?

刚到乔家,乔毓沉浸在与亲人团聚的欢喜之后,全然没有怀疑过这些,现下再回头想,却恍然察觉,自己其实一直都在原地打转。

直到现在,她都不知道遗失的那十六年里,她是怎样度过的。

乔毓少见的有些怔楞,如此过了大半晌,方才下意识去摸自己面颊,又一次在心里问自己:

我真的是乔家的女儿吗?

不,乔毓,你怎么能这么想呢。

她忽然自责起来:阿娘和哥哥姐姐对你的关爱,难道是假的吗?

你当初没有追问过往,只听言辞,便全然信了,不正是因为心里涌现出来的亲切与怀念吗?

可是……这一切都是为什么呢。

乔毓头痛欲裂,却又想不出结果,怔怔坐了良久,忽然站起身来,大步出门去了。

皇帝与皇太子正在外边儿说话,秦王陪在边儿上,倒有些其乐融融的意味,见乔毓大步出来,失笑道:“怎么了?风风火火的。”

乔毓心中五味俱全,对着他们看了会儿,道:“我想回家一趟。”

回家?

“怎么了,”皇太子到她身边去,关切道:“在这儿住不习惯?还是有什么东西忘记带了?”

“都不是,”乔毓说的含糊,语焉不详道:“就是回去一趟,很快就会回来的。”

现下还不到午时,万年县距离长安又近,骑马归京,用不了一个时辰便能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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