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无所畏惧(225)

卫国公与昌武郡公对视一眼,齐齐发出一声安心与满足的喟叹,常山王妃也是无声哽咽。

皇帝枯坐一夜,一直提着的那口气似乎也散了,倏然倚在墙边,似哭似笑的捂住了脸。

“诸位且回去歇息,叫她在这儿些时候吧。”

朱虚侯的目光依次在几人面上掠过,又低下头去,抚了抚乔毓发丝:“她也是人,也会觉得累,受了委屈的时候,也会觉得难过。不要把她当成坚韧刚qiáng的乔妍,她叫乔毓,现在还只是一个新生的孩子。”

众人默然,倒没有再说什么,近前去看过乔毓之后,轻声谢过朱虚侯,便转身离去。

皇帝出了萧家府门,便见旭日东升,日光和暖,只是那光芒照在身上,似乎不觉得暖,反倒带着淡淡的凉意。

“立夏,”他道:“阿妍她去的时候,是不是很怨我?”

立夏听得微怔,旋即摇头:“没有。”

她神情中浮现出几分回忆,徐徐道:“女郎不怨乔家,也没怨过圣上。她说,当年的圣上与乔家,是合则两利,就那桩婚事而言,圣上没吃亏,乔家也没吃亏,她怨不得您。至于后来那些事……”

立夏有些感伤,道:“说句大不敬的话,女郎前两次生产,圣上都不在身边,皇太子与秦王出生将近一月,才姗姗来迟。圣上是主君,但也是她的丈夫,可是每当她需要圣上的时候,您都不在。奴婢们嘴上不说,心里是替女郎委屈的。可她反倒训斥我们,说圣上胸怀大志,大局为重,并不是不在意妻小,她说,您有您的难处,她都明白。”

皇帝听得默然,却没做声,良久之后,终于点点头,上马离去。

……

乔毓再度睁开眼时,便见周遭一片明亮,似乎已经是白昼。

她喉咙有些痛,眼睛也有些gān涩,转着左右看了看,却见近处无人,朱虚侯坐在窗前,低着头,似乎正在翻书。

阳光照在他脸上,叫他更添几分温润,这个人似乎天生就是柔和的,没有攻击性的,只是静静坐在那儿,都叫人觉得安心。

世南哥哥。

她默默念了一遍心里浮现出的那个名字。

似乎是察觉到她的目光,朱虚侯抬头去看,见她醒了,也不觉得吃惊,将书合上,起身到chuáng榻边落座,没急着问什么,而是取了杯温水,喂着她喝下去了。

乔毓gān涸的喉咙得到缓解,着实舒服了好多,朱虚侯便令人送了米粥来,拿汤匙盛着,喂她吃了一碗,又帮她擦了把脸。

巾子似乎蘸过冰水,夏日里擦在脸上,叫人有种觉得舒慡。

乔毓有种活过来了的感觉,在chuáng上躺了会儿,看他重新将那本书捡起翻阅,却没有说话的意思,终于清了清嗓子,道:“世南哥哥?”

朱虚侯将书本放在膝上,看着她,道:“你记起我来了?”

乔毓先是点头,后来又摇头,她有些茫然的道:“我只是觉得,好像应该这么叫你……”

朱虚侯笑了一下,说:“那就是没想起来。”

他生的极为俊秀,不同于乔家男人的英挺,整个人都有种玉石般的温润,说不出的端方和煦。

乔毓看得呆了一下,顿了会儿,道:“我见过你。刚进长安的时候,我迷路了,是你叫人送我回去的。”

朱虚侯道:“我那时还不知那便是你。”

乔毓听他这般言说,不禁想起昨日那堪称荒诞的真相来,面色微黯,诚恳道:“我,我真的是乔妍吗?”

朱虚侯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他注视着她,轻轻说了句:“曾经是。”

乔毓听得微怔,旋即又笑了。

“也是,过去的毕竟都过去了,”她神情有些释然,道:“现在的我,是乔毓。”

朱虚侯温和的看着她,道:“想通了?”

乔毓道:“嗯!”

朱虚侯眉宇间浮现出几分笑意:“还难受吗?”

乔毓坐起身来,试着活动一下筋骨,长舒口气,道:“活过来了!”

朱虚侯轻轻颔首,忽然一指chuáng前空地,道:“下来,站好。”

乔毓呆了:“啊?”

朱虚侯脸上笑意敛去,神情庄肃,重复道:“下来,站好。”

不知道为什么,乔毓忽然间有点怕他。

这感觉就像是老鼠遇见猫一样,即便那是只身体不太好的猫,而自己是只又大又肥的老鼠,但也克制不住物种相克的畏惧本能。

她哼哧了一会儿,还是老老实实的下了chuáng,站到了他面前,想了想,又将两手jiāo叠在一起,看起来跟个乖宝宝似的。

“阿毓,”朱虚侯看着她,道:“我知道你很怕,知道你难以接受,也知道你的崩溃从何而来。我是真的心疼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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