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无所畏惧(46)

住持率领寺中僧人前去迎迓,又随同到了殿外,原是想与他一道入内的,却被他制止了。

这样的时候,他想单独跟她待一会儿。

哪怕是不说话,只静静的待一会儿。

男人的心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冷硬,尤其是当他决定成为一名政客,逐鹿天下之后。

从前的那些温善与软弱,都会被岁月一一剔除,最终,缔造成一副冷硬的,近乎铁石般的心肠。

只有一个人是不一样的。

那是他的结发妻子,风雨同舟近二十载,她知道他年少时的稚嫩,见证过他失意时的láng狈,在他的内心柔软时便融入进去,从此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夫妻一体,休戚与共。

可是她先一步离去了。

皇帝静静看着那盏海灯,久久不语,唯有在这种时候,他才会少见的显露出几分软弱。

……

乔毓蜷缩在供桌底下,从一数到一万,又从一万数回一,来来回回几遍,简直要憋疯了。

外边儿是谁啊,怎么还不走?

就一个海灯,有这么好看吗?

她心里有事,出门前早饭都没好好吃,这会儿快饿死了。

乔毓小心翼翼的揉了揉肚子,免得它一会儿叫出声,却听外边脚步声响起,那人似乎是走了。

她心下一阵雀跃,竖着耳朵听了会儿,不曾察觉有什么异样,这才试着活动起胳膊和腿,稍后出去若被人瞧见,逃窜也来得及。

皇帝去一侧取了几炷香,原本是打算点上的,却在瞧见那方喷水鱼洗时顿住了。

他的寝殿里也有这样一方喷水鱼洗,是他们成婚时置办的,一直留到了现在。

那时候,这还是个稀罕玩意儿,妻子能对着它玩大半天。

皇帝不觉出了神,大半晌过去,正待到供桌前时,却听供桌之下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

他没有唤殿外侍从入内,手扶腰间剑柄,目光冷锐。

……

乔毓往外拱的时候,觉得自己活像只老鼠,伸手将桌布撩起,小心翼翼的探出头去,目光一转,却怔住了。

那人背光而立,看不清楚面容,只觉他生的高大,肩膀宽阔,脊背挺直,饶是看不清神情,仍觉一股深重威仪bī面而来。

怎么还有人在?!

乔毓梗在供桌底下,爬出去也不是,蜷回去也不是,好不丢脸,迟疑一瞬,还是拱出去了。

说也奇怪,从她开始往外爬,一直到爬出来,那人都只是静静看着,没有任何反应,倒像是僵住了。

乔毓只想赶紧离开,然而出路却只有那一条,必须得绕过那人才行。

她有些窘迫,低头说了句“抱歉”,便快步往外走,等真的到了那人近前时,却被拦住了。

乔毓这才察觉到,这人竟比自己高上许多,她颇觉尴尬,抬起头来,想要说句什么,却怔住了。

他生就一张十分英俊的面孔,高鼻薄唇,眉眼深邃,而此刻,那双墨色的眼睛正紧紧盯着她,毫无征兆的滚下泪来,簌簌不绝。

第20章 回家

这人是怎么回事?

乔毓吃了一惊, 不知该如何是好, 愣神之际,却被那人伸臂抱住,猛地拥入怀中。

她给惊住了, 第一反应便是将这人推开, 手都伸出去了,不知怎么, 却又迟疑起来。

在她的印象里,男人是很少掉眼泪的,如此情状,大抵是真的很伤心。

他为什么这样伤心

他认识自己吗?

还是说, 有什么别的缘故

乔毓正左右为难, 却觉那人手臂用力, 将她抱得更紧,似乎有温热的液体落到她面颊上,旋即掉落在地。

她不知该如何是好,却听他在自己耳边,语气哽咽, 又似乎是含笑:“前几日,雁归山中的一处山寨被人拔除,是不是你做的?”

乔毓心下一惊。

她从没有想到, 这事会被一个头一次见,不知根底的人说出来。

转瞬的怔楞过去,乔毓很快反应过来, 伸臂推开他,神情疑惑道:“我不认识你,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那人并不qiáng迫,顺势将她松开,笑中带泪,定定看了她许久,忽然抬手刮了刮她鼻梁,道:“小混账。”

乔毓被他这动作惊了一下,脑袋下意识往后一缩,有些警惕的看着他,手掌悄悄握住了剑柄。

“跟我走,”男人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微微一笑,道:“我带你回家去。”

回家?

他知道自己是谁?

乔毓自从醒来,便一直想知道自己家在何方,现下骤然从他嘴里说出来,却觉一阵恍惚,难以置信。

她紧盯着这男人看,想问一句,又怕先露了底,若是不问,又有些不安心,竟少见的踌躇起来。

那男人目光温柔,神情敛和,并不介意她此刻的防备,执起她手,在上边写了两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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