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远英是谢家子孙中个头最高的一个,但沈寂之比他还要高小半头。
沈寂之微微躬身:“你忙。”
落下两个字,他又悠悠迈步离开了。
谢远英:“??”
不是,所以这位到底是何意?
一向自诩能看懂人心的谢远英也困惑了。
这位特地上甲板来晃一圈,真就来‘随口问问’看看江景的?
船已远远驶离渡口。
傍晚时分,落日像是醉倒在滔滔江水中,浸泡出一片鎏金色的波光粼粼。
简欢抱剑,靠在连接船舱和甲板的楼阶画壁边,一脚站直,一脚微弯,在船面有一下没一下地用鞋尖画圈。
碧色裙摆因着她的动作,像蝴蝶翩翩起舞的羽翼。
黑衣少年缓缓走近,朝她轻轻看了眼,默不作声地绕到楼阶另一头,小心避着她往下走。
“俭面是吧?”简欢立马站直,身形一晃,就堵在了他前头,阻止他,“听说你蛮厉害的,是藏仙楼的一大人物。”
沈寂之停下脚步,浅褐色瞳孔落在她身上,缓缓道:“还行。”
少年的嗓音和两年前稍稍有些不同,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但一听就能知道,这确实是沈寂之的声音没有错。
装,给她装。
简欢暗自咬牙,面上呵呵一笑,意有所指:“这么厉害,却又戴着面具,不敢以真面目示人。想必阁下是得罪了不少人,比如欠了不少债罢?”
“也还行。”沈寂之望着她,黑色衣摆被江风吹得簌簌作响,“不过最后一位债主,确实比较难缠。”
简欢:“!”
仿佛看不见简欢的面色,沈寂之想了想,还加了句:“追我追得蛮紧的。”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简欢拿着剑,屈指弹了弹薄且锋利的剑身,“江边风这么大,阁下这么说,不怕遭天谴?”
沈寂之闻言,侧头往江上看了看。
太阳就要下山,甲板上的风愈发强劲。
他轻轻颔首:“姑娘说得对,风有些大,我得回房了。”
沈寂之看向她:“姑娘可否让让?”
简欢含笑看着他,视线从他头看到他的脚,才抬步,往一旁的壁面一靠。
沈寂之迈腿,往下走。就在他即将在她面前走过时,一把银剑陡然间出现,无比锐利的,沈寂之当年在方泉传承秘境里,彻夜打磨的剑刃,几乎就贴在他脖颈间。
两人身后,徐阳心惊胆战看着,瑟瑟发抖。
怎么回事?他本还为船上来了两位大人物而高兴,这样他们一行人捉妖才有胜算。
结果,这两位自己先起了内斗?!
和徐阳吓得不敢出声不同,沈寂之本人十分平静。
他伸手,修长如竹的食指和中指轻轻夹住剑身,往上一抬,人跟着弯腰,从剑下而过。
“姑娘的剑不错。”
他说。
简欢:“……”
尼玛这剑不是他自己做的?
有妖出没的那片水域得两日后才能抵达。
船上也没什么娱乐活动,用过晚膳后,简欢便回了房打坐修炼。
晚膳沈寂之没来。
想想也是,他戴着那个面具,嘴巴没有露出来,只露出来一双眼。
没有嘴巴,他怎么吃?
这么想着,简欢噗呲一声笑出来。
不知不觉,刚刚入定那一会儿,便过了两个多时辰。
大船很平稳,简欢从床上下来,打开了窗。
夜已深,孤月遥挂天边,江水滔滔,四下一片宁静。
白天人太多,简欢也没戳破沈寂之的身份。他是用‘俭面’这个身份接的藏仙楼的单子,那她当然不可能会做打扰他赚钱的事。
开玩笑,他现下可是为她的债赚钱!
简欢唇角忍不住扬起,喜笑颜开。
女孩柔软的身子像是一片翠绿的叶芽,轻轻从开着的窗飘了出去。
夜晚风大,吹得简欢乌黑的长发不住舞动,碧色裙摆往一侧吹去,显出婀娜多姿的姣好身材。
简欢轻盈来到沈寂之的窗外。
他的窗半阖,简欢从罅隙往里打量。
灯罩里的烛火发出暖暗色的光。
从雕花木窗溜进的风将水红色床幔吹得晃动不止,床上的人影,跟着若隐若现,看不太清晰。
隐身符在指尖一闪,窗外的简欢失去踪迹。
风忽而大了起来,一阵猛烈的江风灌了进去,咿呀一声,将半阖的窗彻底吹开。
房内,纱幔晃动得更厉害,杯盏也微微震动,但床上的人,却似乎入了定,岿然不动。
用隐身符就无法使用灵力。
不过如今的简欢,就算没有灵力,也是一个轻功了得的武林高手。
她顺着风潜入,很快便来到床前。
沈寂之盘腿坐于床中央,在打坐修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