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力能扛鼎+番外(623)

作者:宣蓝田 阅读记录

一群县吏眼睛瞠得老大,呼吸都窒住了。

赵大人这……哪里是运旧衣旧被,这是在转移私产!

“小公子可看清楚了?”唐老爷紧紧盯着他问。

傅九两失笑:“嗐,我是什么眼睛,隔一丈远能看清蜻蜓翅膀上几个豁儿,我看个东西还能出错?”

南京来的云锦都是贡品,以前是全贡宫里的,后来贡的量越来越多,皇家赏功臣,功臣赏门生,民间才露了点影子,可照样是寸锦寸金。

唐老爷做五品郎中的时候,都没见人卖过这东西。区区一个县令,一年的俸禄就那么些,贪的又是哪路钱?

何况赵大人管的不是漕路,静海县跟三岔口相隔七八十里地,他如何从过路的绸商手里昧下东西?

唐老爷仍然觉得这消息不靠谱,还要再仔细问,一晃眼,却见两个师爷全都不说话,握着茶杯的手直哆嗦。

被新大人一盯,两人扑腾跪下了,连声招了:“赵大人有俩盐场,就在海边。天津的盐场盐仓全由盐官管着,别地儿是不准私采盐的,可咱们静海县东头就是海啊,神不知鬼不觉地拨块地出去,谁也不知道啊。”

县丞都呆了,结舌说:“大、大人,我不知道这事儿啊!”

师爷又一个头磕下去,磕得倍儿响:“那是三年前的事儿了,赵大人刚上任不久,一个盐商上门拜访,一盏茶的工夫就把这事儿说定了,您哪里晓得?”

“此后三年,那盐商常借着过年过节上门拜访,是个雅人,多数时候送的都是字画,很少拿银子……”

一群县吏瞠目结舌,但凡是个读书人,谁不知道最容易藏贿的就是字画,何人真迹,何人仿作,何人盖章收藏过,寻着途径一倒手就是现银。

叶先生立刻说:“这老头手脚不干净,保不准后衙里还藏着别的东西,临走了正忙着挪腾。今儿抓他抓得突然,没来得及转走的东西肯定还在。”

师爷忙说:“有的有的,他指缝松,从县衙走的公账都动过手脚。”

另一个不敢落后,全指着坦白从宽,戴罪立功,忙说:“何止!赵大人这两月来回跑动,上下打点,跟各家族老通了气儿,要各家给他写彰功词,等卸任时往上头一交,以表功绩,送出去的银子数不清。”

这俩实在识时务,靠山倒了,立马改拜山头。叶先生哈得笑了声,正瞌睡就有人给递枕头了。

“想把大肚教作为密案,得给漕司那边留个口,不如咱们就拿赵大人贪墨巨财一案开刀,闹它个沸沸扬扬,闹得全天津无人不知,百姓全指着赵适之鼻子骂,谁也顾不上看别的事——再由老爷您一封状书直呈京兆府,状告赵适之中饱私囊,昧公充己,贪污受贿。”

“趁着这空当,大肚教一案咱们静悄悄地审,静悄悄地往上呈。”

叶三峰噙了丝笑,看着唐老爷:“官告官,历来就是大案,老爷也可借此机会扬名于直隶省了。”

尾音掺着点戏谑,连唐荼荼一个不懂官场生态的外行都听出来了。

想要大肚教一案成密案,不张榜,不布告万民,成一个隐形的案子,必须得有一个引走全天津百姓视线的舆论大事件顶在前头,那这沸沸扬扬的事儿就得是“静海县新任县令唐大人,状告前县令贪污受贿”一案了。

贪污受贿,上下打点——这事儿性质不对、不好、不正确,但在官场中是约定俗成的事儿。唐老爷一力掀破,内有背刺同僚之嫌,外有夸示自己清廉以扬名的诡诈,官场无人会因为他举劾此事而高看他一眼,反而整个天津的官儿都会躲着他走。

独异于人,不错也是错的。

叶三峰和傅九两说完就不作声了,对坐喝茶,只等着唐老爷拿主意,却都清楚唐老爷拿这口主意不容易。

一个藏匿十年的大肚教,是十年间的三任县官一同失职;再加一个受贿,按盛朝大诰也要不了命。

可官家讲究防民之口甚于防川,一旦天津百姓骂他是个大贪官,这就足够给赵大人判个抄家问斩、子女充军了。

平心说,赵大人对唐家不错,几个月来跟唐老爷称兄道弟的。这老头儿本性不坏,会事儿又周到,总在琐事上揣摩人心,给你糊弄得周周全全的。

唐家初来乍到时,他令家丁等在城门前接引,给安排了宅子住处,手把手教唐老爷熟悉衙门事务;赵夫人领着着唐夫人赴宴,四处结识此地的官家夫人;过年过节都怕他们一家没人照应,肉菜都要拉车送过来。

他不光谄上媚下,左右逢源,对衙门里的差使仆役也同样是长辈式的抚爱,谁家有什么花钱的急事,都能先去账房支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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