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力能扛鼎+番外(784)

作者:宣蓝田 阅读记录

唐荼荼愣了下,这窄窄一条小梯确实站不稳,抓住他的手下了艉楼。

“晕不晕?”晏少昰又问。

唐荼荼摇头:“有点晕,但还能忍。”

公孙景逸乐得不行:“别人都在下边听戏,你搁甲板上吹风?这天都要黑了,哪有什么景儿啊?张嘴就能吃着咸盐味儿。”

唐荼荼说:“我不想听戏,我就想看看海,我好多年没看过海了。”

可惜心大的公子哥听不懂她的“好多年”,公孙景逸笑她死脑瓜骨:“明天看不是看?咱们回程也是坐船,什么时候不能看?你别瞧你身板结实,等大风来了能把你卷一跟头。”

晏少昰不发一声,掏出一个小药瓶,往唐荼荼嘴里倒了两颗,又拿扇柄在她背上两个位置笃笃敲了几下。

唐荼荼都把药丸卷进舌头里了,咂着苦味,才问他:“这是什么?”

“服食藿香正气丸,敲击膈腧穴,可缓解晕车晕船。”

说完,晏少昰四下一瞧,解了船舷上栓的一条废麻绳,屈膝蹲下,一收力,把唐荼荼的椅子腿捆在船隔栅上,椅子就如楔死在船上、不摇不晃了。他不知又从哪儿摸出个千里眼,罩在唐荼荼眼前。

“看罢,趁这会儿还有光。”

晚霞红彤彤的,衬得他眼中金红流转,像个成了精的妖怪,转身,对着在场第三人悠悠开口:“公孙兄不必担忧,晓晓与我在一块,栽不了跟头。”

他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手边的仆役也不知为嘛都那么会来事,俩个呼吸的工夫,茶点果盘摆好了,盘香和纱灯点上了,连艉楼上的阴阳官都请下来了!

满脸褶的老星官,指着漫天星河讲起故事来。

“姑娘、公子瞧仔细喽,今儿雾小,能看着牵牛织女星,那颗是牛郎,那颗是织女,看见没?看见没?越是临到七月七呀,牛郎织女走得越近,再有四十来天就能亲上嘴儿了。”

“……”公孙景逸宛如被人当面扣了个王八,砸得他神昏目眩,半天没找着下舱的路。

他知道这千里眼,工部造出来的头个月,他爷他爹就都拿着了。他也有,玩了半个月稀罕劲儿过了,县里穷楼破路臭树林,没什么值当看的,扭头扔箱底了。

阴阳官不是什么尊贵人,给几个钱就能听故事。

藿香正气丸、盘香和果盘,都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可公孙景逸就是觉得……自个儿输得透透的,怎么他就一样没想着呢!

什么小小、小小的,叠字里透着亲昵,亲昵里透着不一般的情分。公孙景逸听得酸溜溜,走在楼梯上嘀咕:“做哥哥的,也不能给自己妹子乱起小名啊。”

“你竟知道这理儿啊?”和光斜眼睨他。

“我八岁没窜个儿时,你喊我矮倭瓜;十岁我练枪,常塌腰使劲,你喊我虾米蹦儿;十二岁时,你领着我在校场练拳,打趴下三个兵,你又给我起了个诨号——斗拳小王母。”

“人亲哥亲妹妹,喊个‘小小’怎么了,保不准是茶花儿小时候长得又弱又小呢。”

公孙景逸抹把脸:“嗐,道理我都懂,我这不是酸嘛,得得,大哥给你赔个不是,小王母消消气儿。”

阴阳官说起星相,不枯涩,海上的故事那么多,大俗大雅中,亦有诗画般的浪漫。

巡夜的水兵在甲板上站哨,点点明灯,照亮头顶巨大的帆影,于是帆尾是金黄色,上半张帆映着蓝莹莹的星空,风吹满帆,圆鼓鼓的,像一排鼓着肚子、脾气温吞的巨兽。

到了戌时以后,艏艉楼与甲板上的灯火熄了一半,因为航过了近海的几道牡蛎礁,前方再无触礁的危险了,只要定准航向,这一路便能安全地抵达山东。

“二哥,风大了,咱们下去罢。”

晏少昰道“好”。

“这办法还真管用,把椅子腿这么一绑,一点都不晕了。”

唐荼荼的兴奋劲还没过去,仆役提灯引路,引着他二人下船舱。

二层舱最中心是个大戏台,花鼓敲得梆梆响,台上六个武旦穿着锃亮的盔甲,背着威风凛凛的靠旗,满戏台刀枪乱舞,龙虎相搏。

“好!好枪法!”满堂嚷嚷着喝彩,少爷们拍桌叫好,小姐们敲碗击节,兴起时噗噗地朝台上砸银锭子,一点看不着官家子女平时的矜持。

怪道谁也不乐意让爹娘上船呢,这是玩疯了。唐荼荼笑起来:“这么热闹。”

自有仆役上前,给他俩铺好凉竹垫,送上蜜雪饮,是一盏甜滋滋的果肉饮料,奶冰刨的碎雪洒进去,喝一口舒畅到胃。

晏少昰坐下,听了两耳朵便笑了:“这是前朝末年四大名戏之一,《忠义折家将》,京城见不着这段戏,戏班子不敢排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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