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科举文里的嫡长孙(475)

作者:MM豆 阅读记录

而临时接任的,不偏不倚正是南居先生的独子邹羡静。

要论学问学识,若非邹侍讲无心官途,他早该出任一省督学了。裴少淮好奇的是,邹侍讲不是在京都翰林院吗?怎突然到南边来了?

他乡遇故知,实乃幸事,邹督学抵达泉州郡城的这一日,裴少淮早早就迎在城门外了。

邹督学还同以往那般,谦谦和和的,在众人面前没有一丝架子,里里外外就是一个纯粹做学问的人。

两人进了府衙,单独叙话。

邹督学面带遗憾,解释道:“孟大人陡然因病仙去,消息传回京城,正好我启程南下应天府,便领了皇上旨意,临时接任福建督学,替孟大人圆了未竟之职,再赴应天府。”

“实在可惜。”裴少淮叹息道,心中了然。

大庆重视学风,一省之督学,非经明行修、厚重端方之士,不能轻授,朝廷推荐、选人时,是慎之又慎。

想来也是事发突然,皇帝才把重担压在了邹羡静肩上,毕竟他的品性、学识,朝中是无人有异议的。

裴少淮换了一话题,问道:“南居先生与邹老夫人,近来可一切都好?”

邹督学略迟疑了一下,念及裴少淮与父亲的交情,他还是如实说了,道:“我此番请旨南下,到南京翰林院就任,便是为了父亲。”

裴少淮心头咯噔一下,心生不祥预感。

“裴大人莫要担忧,父亲他身子骨很好。”邹督学说道,“只是年纪大了,开始忘事、记不得人,不时总会犯糊涂……我便计量着要离他近一些,养他晚年。”

第208章

人值青年,不知时贵,最易忽视白驹过隙。

待到晃一回头时,才发觉已过十年八载,曾经教他学识、助他成才的师者,皆垂垂老矣。

听了邹督学的话,裴少淮心间蓦地一片空白,不知言何。

南居先生十九岁高中状元,奔波于各地为官,毕生研究钱法税道,又点拨带出了诸多门生,官至一朝阁老,也算得上是波澜壮阔了。

岂知年老时,要忍受曾经寒窗习得的学识,抽丝剥茧般一点点离自己而去,何其可惜又无可奈何——年岁的逝去是无法抵抗的。

无怪这两三年给南居先生去信,有时回信得快,有时却要耽搁数月,想来是受病情影响。

“南居先生如今身在……?”裴少淮问道。

“春暖时,已从苏州搬至南京城里。”邹督学应道,“全仗父亲的几个门生上下打点着,已经稳妥住下了,季子身无官务,亦早早到了南京城,伴于父亲左右。”

接下来就等邹羡静主考完院试,一家人定居南京城。

邹督学见裴少淮依旧面带忧色,安慰道:“裴大人有心了。父亲岁至杖朝之年,有些事只能尽己所能,而不能强求天命。”

裴少淮懂这个道理,只不过一时没能压住情绪罢了。

随后,又聊到邹督学即将赴任的南京翰林院,裴少淮道:“邹大人能下如此决心,孝心可鉴,令人钦佩。”去了南京翰林院,等同于官途全弃,甘于坐冷板凳做苦学问。

自大庆迁都顺天府后,南京旧都便成了守备,留着个空架子。

南京留有一套六部九卿,但并无什么权势,完全不能与京都的六部九卿比拟,被派遣到这里当官的,要么是降职被贬,要么是受京官排挤……鲜有人是自愿来的。

若说南京守备已成了清水衙门,其中的南京翰林则是甚之又甚,成了清苦衙门。

裴少淮在京任职时,就曾听过南京上折言说,曾经辉煌一时的南京翰林公署年久失修,已栋楹倾斜,上漏旁穿,破陋不堪,到了不得不修的地步。

此外,南京翰林里留任的官职极少,对外说是五品学士,实则事事都要亲劳亲为,比不得京中一主事。

他人避之不及,邹羡静却主动请缨。

裴少淮为邹督学略感遗憾的同时,又为这对父子感到高兴——他们间那点算不得嫌隙的嫌隙,似乎已经说开了。

“他人不愿意去的地方,于我而言,却是个好地方。”邹督学笑道,“总归我从家中带上一壶茶,便能坐上一整日,在哪坐不是坐,倾我之闲时读一读翰林公署里的孤本,也是件幸事。”

从这一点来看,邹督学虽未能承袭邹阁老的钱法税道,却承袭了其对学问的一颗诚心,同样值得钦佩。

送邹督学入住贡院后,裴少淮折返府衙。

路经一族学学堂时,炎炎夏日里,一阵阵清稚的读书声传出来,盖过了树上蝉鸣的聒噪。

台上白发老书生,台下懵懂少年郎。

粗一算,十五岁时,裴少淮的文章与南居士的点评相遇,老少两人在春风柳下相见,距今竟已经过了十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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