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女(4)

想起英氏方才那声“就算卖了你陈乐欣也赔不起”,陈乐欣身子发软,倒在陈大太太身上发抖。

陈大太太彷徨无计,抱着陈乐欣抹眼泪。

许孺人差点没气死。

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这两个女人一样的蠢笨如猪!摔碎了香家的重宝,实难善了,就算香府肯放这对母女回陈家,陈家上上下下也是责难辱骂,不会让她们轻松过关。总之是个死,索性拼一拼,陈乐欣这时若慷慨陈辞,然后撞墙“自尽”,那时情势翻转,为难的反倒是香家了吧?

许孺人心里把这对母女骂了千遍百遍。

“小白鹭虽贵重,到底是身外之物。血浓于水,她到底是璎姐儿的姐姐。”许孺人看似平和,其实在提醒。

“孺人说的对。”陈大太太先前只知道哭,听了许孺人的话,忙开始求情,“这么贵重的宝物若定要欣姐儿赔,不是要她的命么?她纵然千不好万不好,也是璎姐儿的姐姐,就饶她这一回吧。”

英氏“呸”了一口,“依你这么说,香家只能吃哑巴亏了?香家若不吃这个哑巴亏,便是无情无义?”

陈大太太狠狠心,把陈乐欣推到香璎面前跪下,“还不快求求你妹妹!”

陈乐欣抱着香璎的腿苦苦哀求,“妹妹,我不是有心的,你放过我……”

陈大太太哭得妆都花了,样子更显得可笑难看,“璎姐儿,你就饶了她吧。她是你姐姐,难道你定要逼死她不成?”

“杀人不过头点地。”许孺人好言好语。

香璎撇撇嘴,笑意讥讽。

明明是陈乐欣闯了祸,但陈家母女俩这么一哭一闹,许孺人再敲敲边鼓,倒显得香家得理不饶人了。

香馥见状有些着急,要过来帮忙,香璎伸手指指自己的鼻子,表示今天的事,她自己来处理。

香馥犹豫了下,缓缓点头。

香璎胸中一热。

她是香家独苗,从小到大,祖父祖母和母亲对她异常娇惯。虽然她年纪尚小,但她想要当家作主的时候,总是由着她。

就算她处事不当,就算她胡闹,也会由着她。

她不会让母亲失望的。

陈乐欣话越说越软,越说越可怜,“妹妹,姐姐是生是死,只凭你一句话。姐姐的命,就捏在你手里了。你是有姐妹情意的对不对?”

言下之意,香璎如果要追究,就是罔顾姐妹情意,重利忘义。

香璎真想迎面啐她一口,但香璎不是真正的十三岁少女,并不会只凭一腔少年意气说话办事,落人口实。

香璎拉起陈乐欣的手,哭得比陈乐欣更伤心,说话比陈乐欣更情真意切,“咱们姐妹至亲,我又如何忍心?我倒是想不追究,只恐杭大小姐不答应。不瞒你说,这小白鹭我已经转让给她了。”

如兜头一瓢冷水泼下,给陈大太太、陈乐欣母女俩浇了个透心儿凉。

连许孺人也是头皮发麻,“是皇商杭家的大小姐么?”

杭家也经商,但不是普通商家,而是皇商。杭家世代经营丝绸和皮革,累积巨富,世宗年间朝廷和也罗国开战,杭家献银献粮,并为朝廷运输军粮、军资等,得到朝廷嘉奖。后来世宗皇帝在宫中设宴款待杭家家主,并封官授爵,杭家辞而不受,被封为皇商。

杭家根基深厚,远非寻常商户能比。香家许孺人是不怎么放在眼里的,但杭家,许孺人可就惹不起了。

陈乐欣忿忿叫道:“谁不知道你和杭千娇要好?你是不是真的转让给她,只有天知道罢了。”

香璎冷笑,“冲我发什么脾气?有本事你冲杭大小姐叫啊。”

陈乐欣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她哪有胆子冲杭千娇叫嚷?杭千娇的姑母是正得宠的杭贵妃,连南阳公主见了杭千娇都分外和气。

香璎把杭千娇搬出来,别说陈乐欣,连许孺人都给吓住了,沉吟再三,计无所出。

香璎再接再厉,假装看了眼沙漏,一脸烦恼的道:“我约了杭大小姐午时小聚,她就快要来了,这可怎么办呀?”

陈乐欣大惊失色,许孺人坐不住了,起身告辞。

“孺人,带我们一起走吧。”陈大太太、陈乐欣齐声央求。

“孺人是和你们一起的?如果是一起的,小白鹭一起赔?等下杭大小姐来了,一起跟她解释?”香璎笑问。

这下可好,许孺人走得更快了,英氏和香馥留都留不住。

出了香府大门,许孺人稍做喘息,有种逃出升天的感觉。

杭千娇太过泼辣,小白鹭又太过贵重,她可不愿和这种麻烦事沾上干系。

“此行竟劳而无功。”许孺人由仆妇搀扶着上了轿,闭目叹息。

岂止劳而无功,只怕反倒有罪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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