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跳台滑雪退出娱乐圈[竞技](98)

作者:白马骄驰 阅读记录

最后,沈擒舟只是对着凌放轻轻叹了一声,“……总之也谈开啦,其实也都过去了,不要影响到你训练。”

“嗯,我知道。”凌放稳稳回答。

他听得出妈妈的语气有点复杂,但是又不能完全搞懂。

“你要好好工作和休息,别想太多,我没事的。”他还安慰沈擒舟。

“好呢好呢。”沈擒舟连声答应着,母子二人挂断了电话。

起跳点到着陆面总落差达到132.5米的因斯布鲁克大跳台顶端。

起跳点往下,就是倾斜度达到40度的助滑道,坡度超过人体可以在平面保持不动的极限,视觉效果更像是笔直向下。

看下去,一览无遗,直达底部着陆坡。

普通人从这个高度往下看,都会有种俯视苍生的快感、和绝对高度带来的战栗感,又刺激、又恐惧。不少恐高的人打死不愿意接近高层建筑物边缘,也和这两种截然相反的感官对人的极限拉扯有关。

对职业跳雪运动员来说,这也是一个比标准台骤然拔高了几十米的高度。

在中国,能够从这个高度跳下去安然无恙的运动员,也只有正在备战北京冬奥的国家跳雪队里寥寥三四个人。叶飞流他们那一代人,都没怎么参加过大跳台的国际赛事,哪怕是资格赛。

凌放前世第一次跳大跳台的时候,真的是毫无畏惧面不改色,说跳就跳,跳完只觉爽的那一挂。

可能从事极限运动的某种程度上都是非正常人。

但是上来,凌放还是恍惚了一下。

乘电梯上来的时候,膝盖就隐隐有种别扭不适,还总觉得越来越明显。

方唐把他的“气味包”,也就是葡萄干分装小包裹递给他,用力吸了几大口,才被熟悉的味道稍微安抚,幻觉不适没有继续扩大。

方唐就看着凌放站在那里,双手很珍重地捧着他的家乡葡萄干,埋头像只藏了过冬粮食的小动物一样嗅嗅嗅,又不能吃——以后就要高强度练习,每一次跳都吃好几颗葡萄干可不行,那是高糖的东西,所以他在自律形成“能不吃就不吃”的好习惯。

闻闻得了,没准越想吃效果越好呢(?)

方唐忍不住又觉得凌放很可爱,又觉得很心疼。

他叹口气:“关于气味治疗这办法,不是说,主要是辅助性的,用来安抚睡眠不好的病人比较有用吗?你这时候临时抱佛脚……”

这个因人而异,对凌放而言,因为不能随意用药,在那些什么眼动疗法、正向冥想、SPA之类乱七八糟的方法里,葡萄干对他格外起作用的原理是明摆着的:这个味道可以把他拉回现实里。

起码是更加有利于清晰意识到,膝盖位置的疼痛是假的。

不过要说,人知道疼痛是假的就不觉得疼吗?这就是个接近于哲学领域的问题了。心理学领域也有诸多实验,确证了人类的理性认知和大脑的知觉存在分歧。

凌放之前也体会过,他深知这种幻觉的厉害。熟悉的味道,可以很大程度上削减大脑自己骗自己的幅度……这算他的幸运。

不过,这也不是灵丹妙药,多吸几口葡萄干就能宛如常人。

最好的解决手段无比干脆:不跳就得了。

心理学家们将这命名为脱离疗法。当然,这不适用于凌放,国际上的心理学家研究过很多还需要继续重复诱因动作的PTSD患者,凌放这种由于工作需求,必须挑战自我的,就在其中。

这类患者的正面积极发展案例中,很多最终起作用的还是脱敏疗法。

也就是反复、可控地重复情境。

简而言之,脱敏就是跳大跳台。凌放的情况特殊在于,他是跳台滑雪运动员,日常工作场景是在高空高台,而且高速。

真正重复大跳台场景,完成实际需要的助滑、起跳、飞行、着陆,是一套很危险的动作。

正因如此,他在平常东奥后至今大半年的时间,包括找到了气味干预疗法后,也一直是在心理医生、教练组谨慎的评估、不同程度的观察、细化和调整方案中,摸索着进行大跳台训练的。

在因斯布鲁克,他将首次正式跳下K120大跳台。

这是他们抵达因斯布鲁克的第二天,前一晚凌放睡眠充足,今天上午天有些阴,但场地温度适宜,基础热身达标。

……但是不可避免,膝盖还是有点别着劲儿,倒是终于没那么疼,但还是有些发酸。

今日风速接近四级,还能跳。

甚至还是他偏好的逆风,条件这么好,不跳可惜了。

烈烈寒风吹打着他的面庞,凌放朝着下方着陆坡上看了一眼,不可避免地,还是有些晕高度。

他面无表情地用力咬了一下嘴唇,几乎尝到了一点血腥味儿。

然后把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在雪坡上那条鲜艳的红色K线——给自己鼓劲儿:136米落差的大跳台,只要成功超过K线,就能飞出120米!

他才不要想着什么平安下去就好,必须以超过K线为目标!

凌放深吸一口气,迈进了滑道。

一般在实跳训练时,只要风的情况不算太差劲,运动员们都是做做心理准备就直接出发,不耽误时间。

凌放更是不挑,他一向是混不吝的,比赛是要等教练指令,训练的话,他连心理准备都不太需要,能走就走。

但是这次,他也不敢乱莽。

凌放乖乖地按照心理医生的意见,在横杠上坐好后,微微闭目养神,想象自己的小腿到膝盖部位逐渐放松——绷紧——放松,三个循环,全神贯注。

他睁开眼睛,再次深呼吸。

难得有一次,松手时不是百分百自信。

要说上一世,他头回上跳台,还有点畏难情绪,但是这一世,这是第一次呢。

已经靠近出发点了,他的助滑时速刚接近85公里,曲体幅度也没有到比赛标准,这也是为了上大跳台,教练组多次叮嘱的一点:一口吃不成胖子,循序渐进。

这是凌放头一回助滑有意降速,不得不承认,哪怕教练组不做要求,他也确实做不到毫无挂碍地冲刺下去。

助滑4.5秒,达到台端,凌放沉住一口气——

电光火石间,人的心头会掠过许多来不及细想的情绪:一种是安慰自己这其实和90米台在动作流程上没有本质区别,一样把动作做标准了就会安全;另一种是有些不满自己的表现,前世又不是没跳过,怎么还和小孩儿似的要哄……

伴随起跳动作,凌放又清空了所有杂七杂八的念头。

下蹬,腾空!

用86.7km/h的时速,把自己高高地抛向了因斯布鲁克的天空。

那是他这一世首次到达的高度——距离着陆坡竖直落差达到127米的、毫无遮拦的大跳台上空。

第78章

因斯布鲁克, 被誉为阿尔卑斯山的心脏。

这片闻名世界滑雪界的圣地,天气像明信片上那样晴好的时刻其实不多。

晦暗的天光下,高空中的风交织成细密的、变幻的隐形网, 托住凌放的身体。

不得不说, 飞得高就是爽啊!

人体传承自千万年前古人类逃避危险时形成的生理机能就是如此, 越是危险境地,越会引起肾上腺素等激素的飙升, 瞬时提高肌肉和神经的反应速度, 方便逃难。

当然,许多生活在钢筋水泥的城市环境下的现代人类, 有时反而会被这种激素和生理反应, 冲昏头脑,遇到危险,除了心跳骤然加快就是大脑一片空白, 甚至腿软。

受过一定程度的训练——也就是多次应激挑战后, 人的控制能力也会好起来。

凌放此时就在最舒服的状态, 他是无畏的, 但也清楚地感受着来自内心深处的极度的兴奋。这毕竟是人类单体空中运动高度的巅峰。

对于飞行,这种程度的刺激感, 他也已经很久没有过了。某种程度上这还可以对抗PTSD的心理阴影带来的僵硬、麻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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