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安!三国打工人+番外(259)

作者:蒿里茫茫 阅读记录

她注视着那一双双愤怒的眼睛,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这里是你们的故乡,为它而战!”

孔融一直在旁边注视着她,一句话也没有讲。

直到传令官挥动令旗,士兵们开始有序地向营外而去时,这位名士才转过头看了她一眼。

她直觉地认为孔融有什么话想说。

……应该不是关于军事方面的,因为孔融在这方面基本是0分。

但她还是开口问了一句。

“孔北海有什么指教吗?”

孔融摸了摸胡子。

“我这个人,虽志在靖难,却才疏意广,只会高谈,谈不上什么指教。”

……啊这。

“但我的确有话要对辞玉讲。”他的脸色忽然变得非常严肃。

“请说?”

这位鬓发间已经有几分星霜的文士望向行军的队伍,“自古以来,有人以德行治天下,有人以暴力治天下,我曾以为威天下不当以兵革之利,而应以道胜之。

“但自讨伐黄巾以来,我屡战屡败,为人笑柄,”孔融声音平缓,语气里却透着一股苍凉,“我曾以为这是末世,圣贤的美德已经没有了用途,我也不当再抱有什么希望。但北海两次危难,前有刘使君,后又有你来襄助。

“所以,辞玉这一役,一定要得胜归来。”这位北海国相微笑起来,“你非救北海一郡,而是救道义于万民。”

当他将话讲完时,没等她有所表示,孔融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诧异,他那双已经缠绕着鱼尾纹的眼睛向上看去,她也不由自主地向上看去。

太阳出来了,云层间洒下一道天光。

这也许是个好兆头,陆悬鱼在骑上战马时,又抬头看了一眼峰峦叠嶂的乌云之后,时隐时现的那道轮廓。

“太阳出来了。”有人这样说,“可以去外面吃了。”

“呸,还不是你!”另一个人这样骂道,“弄得到处都是血腥味儿!”

这座邬堡在北海郡的平原上并不显眼,它就是这样不大不小的一个邬堡,里面有些田客,有些僮仆,还有几十个主人,这些主人们每天也需要承担一定量的工作,比如说照顾骡马牛羊,查看田里冬麦的情况,要指挥仆役修补房屋,有时还要给生病的仆役烧一碗草木灰水。

现在他们不需要再忙忙碌碌了。

他们以为邬堡可以抵挡住千军万马,但当匈奴骑兵冲过来时,他们连关门都来不及。

哨塔上走来走去的两个健仆先被一箭穿心,而后是邬堡外推了一车粪肥准备处理的农人,匈奴人中只有几个箭术较好的弯弓射箭,出了这点力。

他们甚至不屑于一轮弓箭齐射。

然后这些索辫科头(不戴冠帽,裸露头髻)的匈奴骑兵便分成了两队,一队冲进邬堡之中,另一队绕着这座邬堡疾行,不断杀死想从里面逃出来的百姓。

只过了片刻,这座邬堡里的哀嚎与惨叫声便渐渐消了,取而代之的是鲜血,那些浓稠又厚重的颜色向着四面八方流淌过去,越过门槛,跨过房梁,甚至将绝望蔓延到了邬堡之外的土地上。

冰雪尚未完全消融,殷红的鲜血盖了上去之后,冒出了一股热气。

狐鹿姑归队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情景。

他的同族兄弟们从羊圈里挑出了肥羊,熟练地剥皮之后,架上了烤架,正烤得滋滋流油。

偶尔有几间房子里传出了女人的惨叫声,但更多的房子里只有欢声笑语。

对于匈奴人来说,在这样的平原上驰骋劫掠,实在算不得什么辛苦事,唯一辛苦的只有狐鹿姑这样的斥候,他需要小心翼翼地同汉人打交道,一不小心就有杀身之祸。

因此这支兵马的统领呴犁湖十分热情地喊他进了帐,甚至没有先问询他消息,而是令左右先给他端来了一大碗酒。

“暖暖身子,”这个身材矮小,却极为精明凶残的匈奴头领说道,“然后告诉我们,你带来了什么样的消息,你不仅是我的耳目,还是我的智者,我总愿意听你说话的。”

狐鹿姑端着这碗酒想了想,终于谨慎地开口,将他所知道的一切讲述了出来:

——千乘是座空城,攻之不易,恐怕只是陆廉用来迷惑小袁将军的。

“这个女人还懂得用计谋?”呴犁湖奇道。

“她也只是躲在士兵的背后才能玩玩这些把戏,”一个小头目立刻说道,“要是被我们逮到,难道她还有什么挣扎的办法吗?”

“还是挣扎一下好,”另外一个小头目笑道,“总得喊两嗓子才有味儿。”

呴犁湖瞥了一眼那几个一听说对面统帅是女人,立刻兴奋起来的兄弟。

“她那个天下皆知的‘列缺剑’之名——”他冷冷地说道,“是靠杀西凉人杀出来的。”

这些匈奴人气息忽然为之一滞。

他们的确没见过陆廉,但他们的父祖辈总有人同西凉兵打过交道,“西凉大马,横行天下”的霸道他们自然也领教过。

令这些兄弟闭了嘴之后,呴犁湖沉思了一会儿,火光映在脸上,忽然露出一个半明半暗的笑容。

“可惜的是,就算是名满天下的‘列缺剑’,”这个匈奴骑兵头领说道,“她也还是得吃饭的。”

那么,什么样的押粮队,能经得住两千匈奴骑兵的冲击呢?

第191章

时间有时候是飞快的,有时候又是极慢的,但通常来说,很少有人觉得时间是既快又慢的。

但此时的太史慈的确有这种感觉。

他率军离开剧城之后,一路走得并不快,而且没有笔直地向西而去,而是慢慢地向着西北方向进发。

这两千余兵马带上辎重之后,便是一支五千人的队伍,在冰雪初消的平原上走过时,仿佛一条长河,因此想要不引人注意是很难的。太史慈又派出斥候小心探查,一旦听说前方有袁谭军队出没的痕迹,立刻便会偃旗息鼓,停住脚步,甚至绕开有斥候经过的方向。

这样做是很消耗时间的,但他知道急不得。

任何一支军队都会全力以赴地保护自己的粮仓,那些斥候每天天不亮时便会在四处骑马巡查,天色将暗时才会返回城中。

他也考虑过用什么方式伪装一下这支军队,让它看起来更像牛羊贩子,或者是某个世家大族举族迁徙,但这样做风险太大了。袁谭麾下的骑兵远超陆廉,那些骑兵来去迅疾如风,一旦他们来袭,这些士兵连拿出武器的时间都没有——那将会是灭顶之灾。

因此太史慈选择了折中的方式,他不举自己的旗帜,当然也不会伪装成袁谭麾下,他将陆廉放在军中的并州旌旗举了起来。毕竟吕布当初也曾在袁绍军中待过一段时间,还曾为袁绍大破黑山贼,就算后来与袁绍交恶,但明面上也不曾有过什么真刀真枪的冲突,万一就能唬住呢?

他就这样慢慢地向着西北方进发,并在三天前趁夜渡过黄河。

天气还没有变暖,但冰面已经变薄,他不得不挑选河水较浅的地方,蹚水过河。

河水冷极了,冰冷的水像一把刀,浮在水中的冰块像另一把刀,一不小心就会将人戳得遍体鳞伤,鲜血直流,但他不能再等下去。

因为在河水变暖之前,春潮与凌汛会一同汹涌而至,到那时黄河不再是这样安静的黄河,而是怒涛万里的黄河。

太史慈让士兵们嘴里叼着木片,又将马嘴捆住,就这样趁着夜色,度过了这片常有斥候出没的地方。

在那之后,他沿着海边慢慢地前行,终于到达了离厌次城只有五十里的地方。

小吏方平丝毫没有察觉到这一点,也根本不会担心厌次城有什么危险。

这座小城驻守了两千士兵,因此从未这样热闹过。

那些士兵们换岗下来会到酒坊中吃吃喝喝,也会聊起他们追随的那位主君的风采与光辉。

在这些冀州士兵看来,天下间再没有哪一位诸侯能与本初公相提并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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