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安!三国打工人+番外(308)

作者:蒿里茫茫 阅读记录

“桥蕤领兵万余,元龙如何守得住江都?”

“江都城墙高且厚,我如何守不住?”陈登笑道,“将军放心便是!”

关羽领兵离开江都,挥师向西,过邗沟奔向涂中之事很快就被桥蕤听说了。

他很是吃了一惊,但不是认为这一手计谋神妙,而是在吃惊之后,拍着大腿,哈哈大笑起来。

“刘备留这样的庸才在广陵,岂非以卵击石?我攻破江都,纵他攻破涂中,又有何用!”

“将军,”有人倒是悄悄出声了,“曾听周校尉说起,陈登此人沈深有大略,将军还须小心才是。”

“周瑜不过黄口小儿!他懂什么!”桥蕤笑道,“陈登不过是个文士,他可曾领过一日兵?现下关羽留他守城,他竟也敢应下!足见那关羽不过莽夫,陈登更是自以为是的蠢材!”

只要他能够攻下江都,他这支兵马便再不是孤军,正可继续从容北上,攻破盐渎,将整个广陵收入囊中!

“休整一日,明日进军!”

“是!”

天光破晓时,陈登上了城墙,站在望楼里远远眺望着南边那一片又一片青葱浓郁的丛林和原野。

江都城在数年前被孙策攻破时,城中士族曾被一个个拉出来砍头,待刘备夺回江都城时,只见这些士人几乎家家戴孝,凄惨无比,尤其是广陵徐氏中名声最盛的徐孟。他因为死了一个儿子而下定决心与他死战到底,因而从他本人往下,无论男女老幼,部曲苍头,近千口人都死得干干净净。

大宅还在城中,但江都城已经没有姓徐之人了。

有了这样的前车之鉴,再加上陈登原本便是徐州名士,这些残余的士族几乎是全心全意地支持他,他要什么,他们便倾其所有。

因而除却牛酒之外,一匹匹布帛锦缎也被搬了出来,与金银珠玉堆积在一起,在火光中耀眼无比。

广陵郡兵三千人,其中又分出了千余去守盐渎,因而江都城中只有不足两千的守军,与浩浩荡荡的袁术军相比,微不足道,少得可怜。

但这些士兵的眼睛里丝毫没有惧怕,相反只有汹涌的战意。

他们与他们的郡守在一起,与他们的家园在一起!

太守下令,只要他们勇往向前,不论死活,这一战之后都有丰厚犒赏!那些银钱布帛!那些绚烂明艳的锦缎与金银器!

这一战,江都城中从上到下,人人用命!

当地平线上终于升起了桥蕤的旌旗时,陈登走下城墙,来到他的士兵们面前。

“我受玄德公之命,遏除凶慝(te 四声),守卫此地,”这个三十余岁的文士用那双锐利的眼眸盯着面前严阵以待的士兵们,“我愿将我的性命交付于此,你等也该如此!”

士兵们用胸腔里迸发出的一声怒吼回应了他,于是陈登的心境也反复激荡起来。

他虽身为文士,比不得关张那样万人敌的勇将,更比不得陆廉那样名震天下的剑客,但他亦有安社稷,平天下之志,而此刻这股雄心壮志变得更加清晰,也更加真切!

“天道在我不在敌!”他大声说道,“我今出战,克敌必矣!”

“必胜!”

“必胜!”

“必胜!”

城门紧闭,插翅难飞,因此慢慢行至城下的桥蕤根本无法猜到城中发生了什么。

他只是远远望去,赞叹了一声。

“真是一座伟城。”

城高三丈,显现出新修缮过的模样,堪称规模壮阔,坚实无比。

但这样雄伟的城墙上却不见旌旗,不闻金鼓之声。

这并不令桥蕤感到惊讶。

“似我这般威武之师,他见了岂不害怕?”他看了看左右,“恐怕是吓得躲在郡守府中,不知如何是好吧!”

身侧立刻有偏将接了话,“将军属实是高看了陈登!说不准他现在躲在姬妾怀中一面哭,一面吐!”

“吐也吐不出别的,还是吐些虫豸吧!”军官之中又有人讲了这样的刻薄话,于是连桥蕤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真是个虫豸太守!”他志得意满地环视左右,“将城围住!派人上前喝骂挑战,明日再行攻城!”

“是!”

片刻之后,便有人策马上前,大声笑骂起来。

“虫豸太守!”

“陈登!你莫不是吓破了胆!又吐起虫子了!”

“快快开城投降!少时令你玉石俱焚!连你那一肚子的虫子也保不住!”

他们这样大声谩骂时,原本没想过陈登会开城门——这样想有什么问题吗?

若是陈登真被激怒了,至少也该先竖起城头旌旗,一波箭雨下来,将他们逼退之后再开城门吧?况且就这幅偃旗息鼓的懦弱模样,难道他真有那样的胆子吗!

一拨人骂得累了,换下一波人策马上前,继续喝骂,刚骂了没到几句时,随着城门链盘绞动之声缓缓传出的,还有密密麻麻,如同洪水一般席卷而来的脚步声和喊杀声!

骑兵两翼,步兵中间!他们手握藤牌与长兵,怒喝着,咆哮着,向着桥蕤的军阵而来!

城上终于立起了一片片“陈”字旌旗,而在旌旗之间,亲自登台击鼓的,正是这位太守本人!

金钲齐鸣,鼓声震天之中,桥蕤忽然打了一个冷战。

“快!”他大喝道,“快迎敌!快迎敌啊!”

他的那些士兵坐在地上,笑看骑兵上前骂阵,他们还没有站起来,还没有拿起武器,还没有真正集结起严密的,有战斗力的阵容。

可是广陵守军的脚步太快,攻势太猛,根本没有给他们集结成阵的时间!

“快啊——!”桥蕤感觉胸腔里的一颗心快要跳出来了,他歇斯底里地大喊起来,“你们这些贱奴!蠢货——!”

骑兵似水银泻地,又似一柄尖刀,轻快地冲开了那原本便不整齐的军阵,而后步兵上前,将伤口进一步撕开!

他们是广陵郡兵,这意味着他们的老家也许在江都城附近村庄中,他们的亲人也会在上巳节时出门去城外踏青,去江边赏景玩水,又或者只是一个穷苦人,去那里讨生活,挑一担柴,打一尾鱼。

——那一路蜿蜒而来的血路,那脚下擦也擦不干的血迹,是他们妻儿父母,亲邻故旧的血。

“杀啊——!!!”

这样的怒吼声响彻在战场上,压过了金钲战鼓,压过了兵戈相交,甚至浓烈到遮天蔽日,令人再也听不见别的声音,再也看不见别的颜色的地步。

这一抹殷红在眼前蔓延开,很快扩散到整片战场。

这些远道而来的袁术军被冲散了阵型,顷刻间便溃不成军,于是两军相交变成了摧枯拉朽,变成了单方面的屠杀。

可是这些守军,这些守军,他们只有一千余人,自己是他们的十倍之多啊!

桥蕤感觉眼前一阵接一阵的发黑,但已经有箭矢向着他而来了!

“将军!”

“将军!”

“将军快拿定注意啊!”

“快撤吧!将军!”

片刻之前的趾高气昂,志得意满,此刻通通化为了乌有,但这一场交锋并不是败了便败了的!

他此刻是在广陵!是在敌人的领土上!他是孤军深入!他没有援军啊!

桥蕤的声音似是像在哭,但终归还是化为了歇斯底里的大吼。

“撤军!撤军!”他大吼道,“且战且退!向江边而去!”

自江都城下至江边并不算远,只有五十余里,这支兵马又无辎重,只要疾行一日便到了。

但这“一日”不是轻装简行,纪律严明的一日,而是丢盔卸甲,仓皇逃命的一日。

桥蕤已经完全意识到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事,哪怕再蠢笨的主帅,在知道追兵没有援军的前提下都会一路死追到江边。

他的士兵在去往江边的路上就会被杀死、被俘虏、四散逃走,哪怕终于到达江边,他们会为了争抢登船先后而大打出手,甚至不惜杀死自己的同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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