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纨绔不读书(137)

齐鸢瞧着,猜到齐方祖是有要紧话跟自己说,于是耐心等着。

“鸢儿。”果然,等确认四下无人后,齐方祖低声问,“我问你,谢大人是什么党?”

齐鸢一愣,随即摇头:“孩儿不知。”

“啊,你也不知?”齐方祖面有忧色,“我看你俩关系亲厚,以为你能猜出一二的。”

齐鸢面上一热,抿了下唇,解释道:“谢兄是蔡贤的义子,蔡贤权倾朝野,跟二皇子往来密切。但我看谢兄行事,却又不像二皇子的人。是以不好猜测他的想法。”

何止是太子和二皇子,齐鸢分析过,他甚至觉得谢兰庭不是皇党,也不是楚王党……

齐方祖点点头,忽然又问:“你可知道他的父母是哪里人?”

“谢大人是孤儿。”齐鸢惊讶,如实道,“传闻蔡贤是在金陵游湖的时候,遇到了小时候的谢大人,从此收为义子带在身边。”

齐方祖沉吟了一下,暗暗嘀咕,“金陵?”

齐鸢察觉到齐方祖应该是在怀疑什么,他等了会儿,见齐方祖还是琢磨,不由道:“爹,谢大人有什么问题吗?”

齐鸢不过随口一问,并没有抱有希望。

谁知道齐方祖却叹了口气,从身上拿出一截绣着图案的素纱,递给齐鸢看了看。

“那天,谢大人来找你,我看他手里拿了一把剑,上面绑着的素纱跟这块有些像。”

齐方祖道,“这原本是前朝纱织的刺绣图,有羊九只,寓意九羊启泰。在前朝也是难见的极品。后来这幅刺绣图被人一毁为二,我这半截上有六只羊,不知道谢大人的那份只是相似,还是正巧是遗失的另一半。”

齐鸢仔细摊开布料看了看,只见上面是各色丝线织出的奇特画面,除了几只羊外,还有孩童和兰花等图案,又不知道用了什么技法,各色彩线在光下流光溢彩,色彩图案都不一样。

齐鸢几乎看入了迷,他将这半截画记住,才抬头问齐方祖。

“这幅画原本是谁所有的?怎么会一分为二了?”

再罕见的画,一分为二便不值钱了。

齐方祖叹了口气,也跟过来看。

“这是唐将军的遗物。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是半截。”

齐鸢点点头,随后猛得愣住。

唐将军?大将军唐临?

第90章

一个是朝廷三品大员, 一个是罪臣之后。

齐方祖若不是有几成把握,不会贸然将这两者联系起来, 并告诉齐鸢。

显然, 这位富老爷虽然嘴上说可能是巧合,但心里早已经笃定了,谢兰庭手里的就是另外一半。

“这九羊开泰图不会有第二幅?”齐鸢暗暗吃惊, 又仔细看了一眼。

“按说不会。你看它这绣面厚而密, 图案变化万千,这可不是一般绣娘能做到的。更何况这是苏州献给先帝的贡品, 不会有第二幅。”齐方祖道, “另外, 那天我看谢大人……多多少少, 跟唐将军有几分相似。”

否则, 他会以为谢兰庭从哪里得到了这东西,而不是怀疑谢兰庭本人。

总是有过猜测,齐鸢听到齐方祖如此笃定, 心里仍是一震——齐方祖赫然怀疑谢兰庭是唐临之子。

他神色渐渐凝重,仔细回想谢兰庭身上的疑点。

当初谢兰庭对自己留意, 是因自己在元昭帝面前的那番回话——元昭帝借前朝之事问今朝,齐鸢便也借钱大人赞唐将军满门忠烈。

他高估了帝王心胸,同时也引起了谢兰庭的注意。

后来俩人在扬州再见,齐鸢已经借身在小纨绔身上。谢兰庭暗中试探,邀他游湖, 却在聊天时候一下猜中了将军弩和虎蹲炮。

记录那几样兵器的书籍孤本早已被焚毁,这世上见过的人不会很多。齐鸢并不清楚还有谁看过这书, 除了一个人, 大将军唐临。

因为唐临在西南大战时, 便大量造过将军弩,将西川王赶出了崖川。

如果谢兰庭真是唐临遗孤,那他能知道这两样东西也合情合理。

只是齐鸢并不敢确定。

谢兰庭是蔡贤义子,受尽宠爱,若是蔡贤搜罗天下奇书兵法给他看,也不是没可能。

齐鸢越想越觉不好判别,迟疑道:“我听娘说,当年唐家上下一个活口也没留下。将军有个三岁稚儿,是被活活烧死的。”

“是,满门被灭,一百多口人一个没活。”齐方祖叹了口气。

齐鸢疑惑:“那爹为什么会觉得……”

齐方祖摇摇头,怆然道:“我也只是盼着如此罢了。你想,当初唐将军知道自己大祸临头,能提前将珍藏的字画宝物偷运出来安置在我这,按理说,他总不能不为自己留条后路吧?这些年,唐家的东西我一点儿没动,为的就是将来若能遇见他的后人,将这些东西物归原主。”

但因唐将军的罪臣身份,齐方祖并不敢轻易试探谢兰庭,否则一旦认错了,又被人知道齐府有唐临的东西,必会招来杀身之祸。

齐鸢跟谢兰庭关系密切,可以暗中留意。

只是如今谢兰庭已经出发去往崖川,齐鸢只能等下次见面再说。

天气渐渐转凉,一直到乡试结束,谢兰庭也没有捎信回来。

第91章

乡试一共要考三场, 九天六夜,结束时已是八月下旬。

齐鸢这几天也静不下心思, 索性将曾经看过的本朝舆图画下来, 从京城起至扬州,先绘出自己日后回京的沿途关卡府衙。再从扬州往西,沿着谢兰庭必经之地直达西南。

八月十九, 江苏乡试结束。当夜, 陈伯带着几个健仆正式启程,乘船进京参加斗香大会。

齐鸢随齐方祖一起为陈伯送行。

秋澄凉景, 码头上依旧游人如织。

齐方祖看着小厮们把香料香品搬上船, 叮嘱陈伯:“当朝几大制香世家, 京城的何家和广州许家都是做官家生意, 他们于朝中广通关节, 各有依仗。苏州万家虽跟我们一样只做合香,但也是望族之后。跟我们小门小户的到底有别。至于杭州穆家……”

齐方祖说到这叹了口气。

杭州的穆家得罪了曹知府,穆家家主往上递诉状, 却不知道浙江布政使司一直跟那曹知府暗有往来。如今穆家家主凶多吉少,这次斗香大会, 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参加。

陈伯对穆家的事情也知一二,闻言拱手:“老爷放心,老奴这次去京城,不求出头,但求无错, 到时候自会避开那几家小心行事。”

“那就好。”齐方祖抚须颔首,又道:“还有一事, 要托付给你办。”

他说完看了眼齐鸢, 随后才转向陈伯:“你这次进京后, 打听一下国子监好不好进,若是想纳银入监,要找什么门路,花多少银子,才能买一份入监资格。”

陈伯一愣:“小少爷要去国子监?”

齐鸢也没想到齐方祖会有这个安排,忙哭笑不得地摇头:“爹,我上次只是随口一问,并没有花钱入监的想法。”

国子监里的监生,除了举监之外,还有各地送去的优秀生员,被称为贡监。

齐鸢虽才学不俗,但现在还不是生员,又有钱知府百般刁难,将来想由地方推举去国子监难之又难。

而交纳钱粮入监则好办的多,因朝廷缺钱,只要给够钱粮,便是白身都能进国子监读书。当然,例监生在国子监的地位最低,被清贵文人们看不起,时常遭到排挤。

齐鸢从未想过例监一途,谁知道齐方祖敛容道:“爹知道你没想过花钱入监。但鸢儿,你这次府试算是有惊无险,但后面的道试和乡试呢?你能次次都能避开别人刁难?科举一途,不进则退,哪怕你能顺利过了道试,这乡试的资格也是说没就没的。”

朝廷规定乡试取士的比例差不多是十人取一,各地乡试取中的名额又有定数,因此每年能参加大比的士子,也只是生员中的一部分。

不说别人,张如绪不就是前车之鉴?

齐方祖道:“等你入了国子监,以后便是以监生身份参加顺天府的乡试。钱知府再如何,手也伸不到京城去。这银子该花还是得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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