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纨绔不读书(158)

谢兰庭皱着眉,沉吟许久,眸色渐沉。

他竟然想不出齐鸢在京城是要做什么。按照婉君所说,齐鸢进京后只在万佛寺住着。

他明明见过了忠远伯,知道自己父亲安然无恙,如果他想回自己家,此时去忠远伯府与小纨绔见面,与父母相认并不是难事。如果他现在还不想换回身份,而是仍打算为齐府求一份功名,那他也该是去拜访太傅或者是国公爷。

可齐鸢也没去。

他不回家,也不拜见老师,反而带着常永住在寺庙,隐姓埋名,暗中求见太子的伴读……

谢兰庭知道齐鸢既然带着常永,又找婉君帮忙,显然是不怕自己知道d 。

可他这次,竟然真得猜不透了。

第108章

孟厂在一旁等了半天, 见谢兰庭没什么吩咐了,这才默默退下去。

他后背几乎湿透, 等下了值, 忙回自己的房里换了身衣服。

另一个侍卫悄悄跟进来,小声跟他打听婉君的事情。

孟厂叹了口气,苦笑道:“婉君姑娘今回可是闯大祸了, 连我这个传话的都差点遭发落。”

“我就说让你不要管吧, 你非不听。婉君姑娘也是昏了头,咱可都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 哪来的能耐去谈情说爱?要么说色迷心窍呢, 她这么个绝顶聪明的姑娘, 竟为了一个小白脸冒险。”那侍卫摇摇头, 又好奇, “大人后来怎么改主意了?”

孟厂心想,当然是因为另一个小白脸。齐鸢简直就是一块免死金牌。

他心里清楚,却不敢说出来, 只摆摆道:“这谁知道,左右以后老老实实做事, 千万别犯错就是了。”

这厢把人打发走,孟厂又立刻写信一封,飞鸽传书发给了常永。

常永接到孟厂的传书时,齐鸢正在书房里看书。

婉君姑娘在跟齐鸢见面后,没过几天便让人送来了一份宅子的赁书。万佛寺里借住的人太多, 鱼龙混杂,那边条件又差, 眼下仲冬时节, 寺庙里没处取暖很是难熬。

因此婉君赁下了一处二进院子, 安排妥当后,让小龟奴把文书送了过来,让齐鸢过去住。

常永以为齐鸢肯定会拒绝。一来京中物贵,这么一处二进院子的租金不菲,齐鸢又不缺钱,真要租地方完全可以让自己去办,没有必要欠婉君人情。

二来齐鸢虽然待人温和,但给人的感觉始难以接近。他不久前又跟谢兰庭闹翻,婉君姑娘是谢兰庭的人。齐鸢已经迫不得已让婉君姑娘帮忙一次了,平时肯定不会再麻烦对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更何况是住宿这种事情。

但小龟奴送赁书道万佛寺时,齐鸢却像早有预料一般,接下了赁书,给了小龟奴赏银。

常永百思不得其解,他很想问问齐鸢,以后跟婉君那边的人打交道怎么把我分寸,是拿对方当自己人?还是要保持距离?

但贸然去问又不合适,齐鸢才答应了让自己跟在身边,自己问东问西,会不会反而让他敏感生疑?

正纠结着,孟厂正好来了信。

常永心下大喜,忙不迭地拆下传书,跑去书房交给齐鸢。

齐鸢正低头写字,闻言惊讶地笑了笑:“孟厂给你写的信,你交给我做什么?”

常永忙道:“孟厂不管有什么事找小的,肯定是跟少爷有关,小的本来就怕少爷不信任,哪里敢私自拆开看?还是请少爷过目比较好。”

齐鸢笑了下,却并不伸手,目光也重新落回宣纸上,手腕微沉,逆锋顿挫间落笔成形,正是一个“钩”字。

常永抬头去看,只见齐鸢面容平静,对他道:“信是寄给你的,你自己看就行。我既然用你,便不会疑你。”

常永一怔,也忙道:“小的既然跟了少爷,以后自然以少爷为先。”他知道齐鸢不喜欢拐弯抹角,顿了顿,干脆趁机问,“少爷,小的有一件事不太明白。”

齐鸢:“什么事?”

常永:“少爷为何不自己租一处宅子住?婉君姑娘是谢公子的人,咱在她这里住着着,恐怕一举一动都逃不过谢公子的眼睛。”

齐鸢摇头:“我来京城是有事要办,在这里,最要紧的是隐姓埋名,提防着京城里的人。”他想了想,做出总结:“我们在这边能仰赖的只有婉君姑娘了,你以后要小心着点,提防着除了谢大人之外的所有人。”

常永:“???”

常永以为自己听错了,齐鸢才跟谢兰庭翻脸,怎么这意思是目前只有谢兰庭可以相信?

他迷茫着答应一声,忙从桌上拿起传书,退到外面打开看了眼。

孟厂千里传信,竟然也没什么特别的话,只叮嘱常永一定要护小少爷周全,他们在京城遇到什么问题随时找婉君。

常永一看这口气,便知道孟厂是得了谢兰庭的允许或暗示。

他这些更不明白了,那俩人明明闹翻了,却仍旧一个全然信任另一个,另一个也愿竭尽所能给予帮助。所以这脸算是翻了,还是没翻?

齐鸢不知道常永的这番纠结,不过他对于孟厂的来信内容,心里早有了大概猜测。

婉君是谢兰庭的人,自己找她安排见见太子的伴读,事涉朝廷,她必然会告诉谢兰庭。齐鸢并不怕她告诉,实际上,他之所以住进婉君租下的宅子,便是为了让谢兰庭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又过两日,婉君终于应了几位京中权贵子弟的游湖饮酒。齐鸢事先得了消息,在画舫旁的一艘小船上等着。

今天做东的公子哥是阮阁老的幼子阮鸿。其他几位年轻人也都是权臣之后,个个玉树临风,一表人才。而其中最为特别的一位,身上裹着黑色大氅,眉眼含着淡淡笑意的公子,正是齐鸢这次的目标——太子的伴读之一,文池。

文池是当年进攻面圣的三神童之一,但彼时齐鸢并不在意旁人,对文池的印象十分浅淡,隐约记得他是个怯弱的小童。

如今六年光景过去,眼前的人虽姿态内敛,微微躬身,身条却已经抽长了太多,俨然是个风华内秀,气度卓然的年轻公子。

不知道是不是齐鸢的视线太专注,文池随众人进船舱时,脚下稍稍一停,若有所感地朝齐鸢这边望了一眼。

虽然船上有珠帘阻隔,但齐鸢还是能觉出,文池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那边船舱上,阮鸿已经让人将各色酒菜一一端了上去,又有美婢灵童在一旁斟酒作陪。

今日宴请对他来说也十分难得,且不说酒是极品的雪花酒,单这助兴的扬州第一名妓,便给他长了天大的脸面。同行的朋友尚未见婉君面,左右看看,人还没道,便低声问阮鸿:“你小子可真行啊,是怎么把她请来的?”

婉君姑娘才名在外,既能写诗作画,又可吹箫抚琴,与寻常声妓相比,脾气也大一些,只肯结交文士,断不肯伺候纨绔商贾。数月前曾有人想买下她给阮阁老,结果被她下令打出门去。又有富商携万金求欢,也遭到了晚烟楼里的小龟奴一顿斥骂。

阮鸿是京中出了名的纨绔子弟,他大哥才情在外,他自己却读书作画样样不行,只会吃喝。因此朋友们纷纷怀疑他是借了他大哥的名头请的人。

阮鸿不由怪叫:“我大哥可是驸马!他就是敢请,人家姑娘也不敢来啊!你们可都闭嘴吧,别污了我哥的清白。”

朋友笑道:“只是开个玩笑,阮驸马品行端方,尚公主前就很少宴饮,当然不会是他。我们只是纳闷,向来只爱才子文人的婉君姑娘,怎么会答应你出来?”

阮鸿不好意思说自己请人代笔写了首诗送给婉君,这会儿见大家都纳闷,他眼珠子一转,干脆指向文池:“谁说人家就一定看的我的面子了?这不是还有一位吗,文池可是三神童之一呢!”

船舱内燃着暖炉,文池已经脱去了大氅,里面穿了件青色圆领锦炮。衣料上乘的,颜色却过于素净了。

众人随着阮鸿的话朝文池看过来,他眉头一动,脸上先含了笑:“阮公子折煞小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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