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明(161)

现在积木市场已经打开了,玩这东西的不仅仅是小孩儿,所以可以不必再局限于原木色!

要是彩绘积木卖得好,两边也算是双赢了。

由于不少富贵人家都追求“雕梁画柱”,工匠们本就擅长彩绘,双方自然一拍即合。

王文素听文哥儿问起了彩绘积木的事,马上徒手给文哥儿画起了报表。

自从开春推出进阶版的彩绘积木套装,不少老顾客又纷纷跑来回购,对新出的彩绘积木爱不释手。

连王家文房铺子里的颜料销量都好了不少,引得晋商会馆的颜料供应商也行动起来了,纷纷帮忙推广新出的彩绘积木套装。

这东西就是他们家颜料的活广告啊!

从彩绘积木和晋商颜料的销量曲线来看,这事儿最终确实达成了双赢的目的。

积木销量增长了,王华那儿收到的“润笔费”自然也多了,文哥儿看着王文素绘制出来的曲线非常开心。

文哥儿对王文素说道:“你写了算术书可是要印出来的,可得多攒些钱!”

王文素都不知道文哥儿怎么对自己的书这么有信心。

就眼下这情况来说,印书还是非常难的,这种不受人欢迎的算术书更是如此。

怎么看都会赔得血本无归。

王文素倒不是很在意身外之物,只是眼下他还没把握写出值得印刷成书的著作而已。

幸运的是,现在翰林院已经有一批人对算学产生了兴趣,假以时日他们说不定能影响到朝野上下对算学的看法。

想到日后但凡遇到想要讨论的题就能找到同好一起探讨,王文素便觉得浑身充满干劲。

对他而言,这就是最大的乐事了!

文哥儿眼瞅着王文素眼底迸发出灼灼光彩,只得放弃把王文素拉回俗世之中。

也许各个领域都需要一些这样的“痴人”吧!

要不他再物色点物理化学“痴人”,让他们组成数理化天团!

可是物理化学人才上哪找呢?

文哥儿想了半天,没想出物色人才的好法子来,只得暂且放下自己组建大明数理化天团的新想法。

不着急,等他以后走遍大江南北,一定能遇上适合的人才!

接下来的日子里文哥儿开始专心读书,诸位师长都在身侧,他有不懂之处很快便能得到解答,自然进步飞快。

他每日清早的《声律发蒙》课程也没停下来,风和日丽时仍在池边教授,雨来雾起便移步廊下,不知不觉居然把薄薄一本《声律发蒙》给教完了。

文哥儿宣布结课的当天,满心欢悦地带着自己的“学生”们绕着翰林院的回廊漫步吟诵。

那小小的个头与脆脆的嗓儿在暮春的细雨落花里时隐时现,不知怎地竟给人一种仙童再世、点化世人之感。

那几个跟着文哥儿读了两三个月书的皂隶,身上瞧着也似添了几分书卷气。

年仅十几岁的少年们跟着那童音一句句地吟诵,只觉胸中从此多了处云蒸雾绕的仙山神迹。

谢迁得知文哥儿的《声律发蒙》教完了,便每日给他安排四书五经的诵读任务,表示不想让他浪费早上的大好时光。

文哥儿本就在读这几本科举教材了,有老师安排任务他也不虚,拿到诵读范围后又开始临池读书。

这次连成年的皂隶们也跟着来晨诵了。

他们本就识得不少字,能够胜任日常的文书工作,文哥儿总算是不必逐字逐字教起了。

他们这些人有些是清白人家出身被选上来服役、有些是考试没考好或者违反了学规被充为吏员,一般来说得干足九年才能回归本籍。

在这期间他们是不允许参加科举的。

吏员虽然也有晋升途径,可不少人心里还是想等任满三期以后再去科场闯一闯。

这种官吏殊途、吏员出身低人一等的情况得追溯到太祖时期。

当年有人提议允许胥吏参加科举,朱元璋一口就否决了,说这些胥吏“心术已坏,不许应试”。

洪武年间有小吏揭发官员贪污受贿,朱元璋当场驳回说:“吏胥之于官长,犹子弟之于父兄,下讦其上,有乖名义,不足听也。”

意思是你个小吏告发上官,等同于子告父弟告兄!

看看,朱元璋对胥吏的恨竟超过了他对贪官的恨!

这也就决定了吏员出身在官场上注定要抬不起头。

经过文官们一百多年的不懈努力,吏员出身的官员已经逐步被他们从读卷官、御史等等差遣候选人里踢了出去。

大伙都表示这种需要有学问、有名望的官员来主持的工作不能让这些杂流染指。

官吏二途愈发泾渭分明。

官是官,吏是吏!

不管是权利还是名声都相差甚远。

像唐伯虎卷入科举舞弊案后就被安排去浙江当小吏。

唐伯虎这样傲气的人自然是“耻不就”。

翰林院这些能选入京师衙门打杂的皂隶大多都身家清白、聪敏好学,心里大抵还存着多学点学问的心思。

不管怎么说,多学点本事傍身总没错。

日后不管是想改走科举路子,还是想继续走吏员晋升路子,必然都大有助益。

随着学生人数的增加,文哥儿的“小先生”名头越发响亮。

越是跟着文哥儿晨诵,皂隶们心里越是惊叹不已。

小神童不愧是小神童,不仅能给人教《声律发蒙》,四书五经竟也讲得大差不差!

谢迁注意到文哥儿都快把翰林院的皂隶聚齐了,私底下找文哥儿聊了聊这事儿。

主要是让文哥儿别因为翰林院这些皂隶捧着他,就傻乎乎觉得天下胥吏全是好人。

京师各大衙门的胥吏还好,到了地方上有不少胥吏与当地豪强乡绅相勾连,没少做欺行霸市、欺上瞒下之事,等闲官员到了地方上都不一定能治住他们。

地方父母官都是异地任职,通常干个一两任就离开,哪里抵得过早已在地方上经营多年的胥吏?

若是官员赴任后没法驾驭这些人,政令根本出不了府衙!

好的胥吏固然也有不少,可抵不过他们之中有太多的奸邪之辈。

文哥儿如今与底下的皂隶接触得多,不免会同情他们的境遇,谢迁便把这些事掰开来给他讲清楚。

文哥儿听了这些官场基层的复杂问题,只觉脑壳有点痛。

成年人的世界果然很险恶!

和苦哈哈去当地方官一比,他心仪的巡按御史可真是眉清目秀!

当然,当巡按御史也是有风险的,弱鸡一点说不准会被地方上的人给谋害了!

这可不行,他还想要长命百岁!

文哥儿下衙回到家,正好碰上归家休沐的王守仁。他跑上去对王守仁说道:“哥,你什么时候能教我练骑射!”

王守仁瞅了眼还是个小豆丁的弟弟,问道:“怎么突然想起这个?”

文哥儿觉得自己的理想既然已经被他爹广告天下,也不差自己亲哥一个。他说道:“我以后要当巡按御史,骑射不好可不行!”

打不过,他总得跑的过吧?

骑射必须好好练!

王守仁听到文哥儿这么长远的打算,不由啧啧说道:“你连四书五经都没读完,就已经想好自己要当什么官了?”

文哥儿振振有词:“立志须趁早!”

王守仁瞅了瞅他那小身板儿,也没直接拒绝。他说道:“教你也不是不行,我先带你上马习惯习惯,等你大几岁再自己骑。不过你要是害怕的话可不许哭鼻子,省得爹知道了骂我。”

文哥儿一听,立刻表示自己绝对不会被吓哭,屁颠屁颠跟着王守仁去偷他爹马玩。

马算是非常昂贵的家庭财产,王华当这么多年官也只养了一匹,当初王守仁偷溜去边关玩儿就是顺走了他爹这匹爱马!

对于偷骑亲爹马这件事儿,王守仁早就驾轻就熟了。

兄弟俩来到马厩边上,文哥儿才发现成年的马可比他王四岁庞大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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