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明(299)

皋鼓日以继夜地响个不停,成百堵墙接连筑起。

很快地,雄伟的城门建好了,结实的宫门也建好了,聚拢民众的大社坛也建好了,丑丑的西戎从此躲着咱们走!

朱厚照听得心神激荡,激动地说道:“合该这样!”

没错了!

这就是他想要的!

造房子!

造大城!

吓得丑丑的坏人闻风丧胆!

文哥儿见朱厚照这般兴奋,不由又……领着朱厚照出去玩泥巴。

两人先去看了看他们前些天分好盆的草莓盆栽。

见小小棵的草莓苗苗都活得好好的,文哥儿便开始带朱厚照体验什么是古法筑墙。

“教具”是文哥儿提前叫人备下的,一切就位以后他背着小手在旁边优哉游哉地指导朱厚照干活。

朱厚照用小花铲哼哧哼哧铲土,他就告诉朱厚照这是“捄之(zhi)陾陾”。

朱厚照哼哧哼哧把簸箕搬到“版筑”旁开始填土,他就告诉朱厚照这是“度(duo)之(zhi)薨薨”。

朱厚照……

朱厚照不干了!

朱厚照气呼呼地说:“你不做事!”

文哥儿用“孺子可教也”的眼神看着朱厚照。

很不错,干活干到一半就知道生气了,挺有反抗精神!

文哥儿过去接替了朱厚照的活儿,哼哧哼哧地把朱厚照填进两块木板之间的土捣实,说这叫“筑之登登”。

等到辛辛苦苦地把土墙夯好了,还得把它前前后后反复修治得结实又美观,这就叫“削屡冯冯”。

隔着一两千年的时光,仿佛都能从“陾陾”“薨薨”“登登”“冯冯”这一连串活灵活现的拟声词听见岐山脚下热热闹闹的筑墙声。

朱厚照绕着他俩合力筑出来的小小“土墙”惊奇不已,嘴里也跟着念起了“筑之登登”“削屡冯冯”。

古人原来是这样筑墙的!

“他们没有砖头吗?”

朱厚照问。

文哥儿道:“可能有的,但应该还是土墙更实惠,毕竟到处都能取土,不用特意去烧造。”

两个人蹲在小土墙边上嘀嘀咕咕讨论了一会,都有些饿了,便相携去用了午膳。

文哥儿临走前又把功课给朱厚照复述了一遍,省得他玩得太开心给忘记了。

给朱厚照留下一个巨大的难题,文哥儿就溜溜达达地出宫去了。

朱厚照:“…………”

对哦,他们大获成功的前提是选对了司空和司徒。

要怎么才能选出真正能做事的司空和司徒呢!

太难了,真是太难了!

记下来,晚上问父皇!

朱厚照愉快地做好决定,开开心心地跑去带着人挖泥巴玩古法筑墙小游戏,兴致来了就自己动手,累了就学文哥儿那样背着小手在边上念“筑之登登”。

作者有话说:

朱三岁:问父皇,问父皇!

朱祐樘:?????

朱祐樘:愿天下父母都不必辅导孩子做作业!

*

更新!

每天千钧一发,我也很愁……其实我每天六七点醒来!

不知道为啥写得慢吞吞的!可恶!

*

注:

①《黄帝内经》:确实是记录的黄帝和岐伯的对话,不过是后人应该是假借他们之口传递一点养生和医学小知识,毕竟有黄帝代言看起来特别权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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②甲骨文的发现:参考《中国史学史》

【清光绪戊戌(二十四年)己亥(二十五年)间(西元一八八八至一八八九年),始出于河南安阳县西北五里之小屯,其地在洹水南岸,水三面环之,《史记项羽本纪》所谓洹水南殷虚上者也(《彰德府志》谓即河亶甲城)。崖岸为水所啮,乃得出土,土人以为龙骨,拾之以疗病,后乃入估客之手,潍县估人得其数片,携至京,售之福山王懿荣,懿荣命秘其事,一时所得,先后皆归之。庚子(二十六年)秋,懿荣殉难,所藏千余片,悉归丹徒刘鹗(铁云),而洹水之墟,土人于农隙掘地,岁皆有得,鹗复命估人搜之河南,故续所得者,亦归刘氏,所藏至三四千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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③按照考古发现,殷墟早在西周的时候就被撅了,汉唐也陆续有人去盗墓,也许早就有流出也不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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④今天文哥儿讲的《绵》第六第七段原文:

捄之陾陾,度之薨薨,筑之登登,削屡冯冯。百堵皆兴,鼛鼓弗胜。

乃立皋门,皋门有伉。乃立应门,应门将将。乃立冢土,戎丑攸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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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版本“乃”用“迺”,一样的意思,区别是看起来咱不认识(bushi

附带一点朴实的注音(主要注我不会念的):

1.就之仍仍,夺之轰轰

2.高鼓弗胜

3.乃立高门,高门有抗

4.绵绵瓜叠

第207章

傍晚朱祐樘收获一个泥巴堆里的小太子。

倒也不是很泥巴堆,因为他用四堵墙把自己围在里头了,看起来还对自己创立的矮墙帝国很是满意。

朱祐樘:“…………”

他的内心时常在小神童过于靠谱和非常不靠谱之间挣扎徘徊。

朱祐樘最终还是把儿子拎了起来,让人把他带去洗白白免得张皇后瞧见只满身泥的小猪崽。

等到朱厚照洗得白嫩嫩香喷喷跑出来朱祐樘很快得知文哥儿给他儿子留的功课。

就是不是有点不对劲。

说好的成语故事,怎么突然拐弯拐到用人之道了?

朱祐樘有点头疼倒不是他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他毕竟是一国之君,怎么选拔人才他还是知道的。

只是不知该怎么讲才能让三岁大的儿子听懂。

三岁小孩学这个是不是太早了点?

朱祐樘理了理思路,仔细地给朱厚照讲解起来:“文人有文试武人有武举,杂流也有专门的考试。具体行不行组织相应的考试考校一二便知道了。”

朱厚照问:“什么是杂流?”

朱祐樘道:“医学生、天文生、回回生、译字生这些都是杂流,他们会有专门的考试确定能不能授予官职。”

朱厚照听得半懂不懂,认真想了好一会才说出自己的理解:“要他们做什么,就考什么对吗?”

朱祐樘没想到朱厚照能明白到这种程度微微讶异。他说道:“对就是这样。但是把人选出来后也只是开了个头还得定时派人去考核他们做得怎么样以此来确定他们是不是做好了分内的工作、决定给他们升迁还是把他们贬到别的地方去。”

朱厚照只觉真是太麻烦了。

他只是想建设自己的部族,居然要想这么多事情真的好难哦!

“不容易!”

朱厚照由衷感慨。

小小的脑袋里头有着多多的惆怅。

朱祐樘听三岁大的儿子这么感慨不由得想到自己登基后的种种遭遇。

他刚登基时觉得刘吉人很好后来才发现这人爱用些叫人瞧不上阴损手段,风评非常糟糕。他认真听取每个朝臣的意见,却还是时不时被他们喷得狗血淋头,有时候甚至还会在做出决定后才发现自己信错了人。

他登基六年,现在也才二十四岁,仍是觉得自己还有许多事是不懂的,平时都认认真真请谢迁他们给自己讲经筵。

他儿子只是想想自己在岐山脚下建设周部族据地,就已经觉得困难重重,他这个一国之君想要建设好整个大明又谈何容易?

“是不容易。”

这一刻,父子俩的心态几乎同步了。

朱祐樘觉得文哥儿教得好,这第一课选得也好,正是朱厚照身为太子应该上的一课。有了这一课打底,日后太子不管做什么都会想到需要先思后行、知人善用,而不是任人唯亲或者莽撞行事。

另一边的文哥儿哪里知道自己的教学获得了太子家长发自内心的好评,他算算时间,发现一旬才过半,他都快把《绵》教完了,真是愁人哟!

学生太聪明了怎么办!

提前开新课是不可能提前开新课的,只能多开展点互动课堂水水课时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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