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陕西行都司连个行政机构都没有,全境几乎都是军事化管理,那边的人在朝中绝对没人能说得上话!可这些年西北那边连河道都清理得分外勤快,看得出是花了大力气保持运输路线的通畅。
甚至还有不少人着了魔似的想到关外看敦煌。
关外七卫表示自己从未见过这么多汉人出关。
这一切大多是文哥儿在里头运作。
如果可以搭上文哥儿这条线——乃至于东宫这条线,对唐员外他们而言着实是件很有诱惑力的事,这代表着他们未来二三十年几乎都能稳定发展!
文哥儿的考虑也很有道理,以他们如今的身家该考虑的就不是皮肉生意那点小钱,不能因为那么一点蝇头小利就败坏了江南的名声。将来旁人一想起江南就想到那些个秦楼楚馆,难道是什么好事吗?
唐员外算是初涉这一行,只小小地开了个花楼当待客的地方。他投的钱不多,想抽身也不算难,但还是忍不住指出事实:“即便我们不掺和这些营生,恐怕也有别人会接手。”
文哥儿笑道:“那就需要诸位费些力气去扭转这股邪风了。”
众人对视一眼,算是明白文哥儿刚才为什么给他们讲江南在文化产业方面优势的了。这是让他们别找人接盘,直接原地转型!
对他们这批人来说,那方面的产业确实不算什么,只能算是个添头。他们约文哥儿出来也不是为了保住这一块的营生,而是想探一探东宫的底,省得他们整天提心吊胆。
唐员外最先表了态,说是一会回去后就拟个转型方案出来给文哥儿过目。正好他们家主营的是书坊刻印业务,完全可以逐步转向原创改编一条龙产业链,运作好了未必不能相互成就、相互带动!
有唐员外这个晚辈先开了口,其他人便也先后表示自己也要为江南文娱产业添砖加瓦,希望以后东宫开海贸的事能先考虑他们!
不管这些承诺有几分诚意,到底是把态度给摆出来了。
文哥儿搁下手中的茶保证道:“当今陛下与太子殿下都是英明仁厚之人,只要你们真心实意为朝廷排忧解难,朝廷肯定不会亏待你们。”
正事到这里算是谈完了。
唐员外赶忙提出想要再版文哥儿书稿的事。
给出的润笔费相当丰厚。
文哥儿想了想,也没直接拒绝,只笑道:“这润笔费就不必给我了,你帮我置办一批书给余姚县各个社学送去,单子我明儿派人拿给你,你照单准备就好。”
唐员外喏然应下。
其他人提出的题字与写文章文哥儿便拒了,说是自己书法尚未出师,文章就更不能写了。
理由也是现成的:如今南京翰林院的掌院可是他的乡试座师,断没有学生抢老师活干的道理。
一顿饭吃下来,唐员外他们已看出文哥儿是什么性情,听他好言拒绝便也没有再强求。
文哥儿饭饱酒足,别过众人溜溜达达地回了东宫。
结果他才刚踏入宫门就碰上了等在那儿的杨玉。
说是朱厚照让他回来后立刻去见他。
文哥儿眨巴一下眼,好奇地问杨玉:“太子殿下不会让你们锦衣卫跟着我吧?”
杨玉不吱声。
文哥儿明白了,自己还真被人跟着了。
唉,小猪崽子学坏了!
小小年纪居然对自己人动用锦衣卫!
养猪难,难于上青天!
作者有话说:
文崽:这只猪崽子不行!
*
注:
①说起来我们家这边的粽子,平时主要包咸肉粽,其次是蘸白糖的甜粽,就是甜粽得放农家自制的碱水,这东西不是每次都有,所以包的次数不是很多。记得有次表姐送了几个大大的咸蛋黄肉粽,老妈切成小块煎到两面薄焦,吃着真香……后来试着买了同款,感觉没那么好吃,可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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②虎丘在明朝还真有音乐节,康康张岱在《陶庵梦忆》里写的《虎丘中秋夜》:
【虎丘八月半,土著流寓、士夫眷属、女乐声伎、曲中名妓戏婆、民间少妇好女、崽子娈童及游冶恶少、清客帮闲、傒僮走空之辈,无不鳞集。自生公台、千人石、鹅涧、剑池、申文定祠下,至试剑石、一二山门,皆铺毡席地坐,登高望之,如雁落平沙,霞铺江上。天暝月上,鼓吹百十处,大吹大擂,十番铙钹,渔阳掺挝,动地翻天,雷轰鼎沸,呼叫不闻。更定,鼓铙渐歇,丝管繁兴,杂以歌唱,皆“锦帆开,澄湖万顷”同场大曲,蹲踏和锣丝竹肉声,不辨拍煞。更深,人渐散去,士夫眷属皆下船水嬉,席席征歌,人人献技,南北杂之,管弦迭奏,听者方辨句字,藻鉴随之……】
第449章
文哥儿也只是埋怨两句其实压根没太在意,估摸着朱厚照就是在他那次下水救人后才拨几个人暗中跟着他。
这小子人不大,主意却挺多。
文哥儿优哉游哉地去寻朱厚照。
朱厚照早听人汇报文哥儿出去都干了啥,无非是吃吃喝喝和跟一群江南地头蛇说话。那雅轩四面都开阔得很看似毫无遮掩实则少有人能靠近锦衣卫没能过去听他们说了什么,只知道文哥儿最后和人签了份文书。
朱厚照一听就来精神了瞧见文哥儿一派悠然地溜达过来他马上坐直了身子,绷起一张脸装出极其严肃的模样,锐利的眼睛直直地盯着文哥儿看俨然有几分国之储君的威严气势。
等文哥儿一踏进门,朱厚照立刻先声夺人地喝道:“王守文!”
文哥儿乍然听到朱厚照喊自己全名还愣了愣等看到朱厚照装出来的威仪,一下子便乐了。
这小子敢情是知晓了他去赴宴,专门在这里等着抓他小辫子。
听听,小先生都不喊了直接叫上王守文了。他有理由怀疑这小子等这一刻等了很久!
文哥儿一点没慌照旧走过去一屁股坐到自己常坐的位置上笑眯眯地问:“殿下喊我作甚?”
朱厚照气闷不已。
这家伙明明干了坏事怎么还是这副不慌不忙的模样?
“你出去做什么了?”朱厚照终归还是没计较他没规没矩的做法气哼哼地追问起来。
文哥儿睨了他一眼,说道:“殿下不是让锦衣卫跟着我吗?锦衣卫没跟殿下说?”
锦衣卫这业务水平不太行啊难怪经常被太监抢饭碗。
朱厚照嘟囔道:“那都是些商贾你去见他们做什么?”他目光落到文哥儿身上“他们是不是给你送钱了?”
“是送了。”
文哥儿坦率承认。
他还钜细靡遗地给朱厚照介绍了唐员外他们多元化的雅贿手法。
朱厚照噎住。
他本来就是想逮住文哥儿的把柄可文哥儿直接承认了,他又很不得劲。
其实他并不在意文哥儿收那么几个钱,毕竟他小先生手头好像真没什么余钱。但是在他心里他小先生和旁的文官是不一样的,不会去干别的文官理所当然会干的事。
难道人是会变的吗?
朱厚照有些难受,一脸的不高兴。
文哥儿瞧见他那模样,伸手薅了把那耷拉下去的龙脑壳。
朱厚照怒瞪他。
文哥儿道:“殿下,一个人是改变不了整个时代的。”
朱厚照顿住。
“我才十六岁,殿下才十三岁——甚至都没满十三岁。我们能做的事还很少,”文哥儿缓声说道,“记得我刚高中那会儿,老师和丘学士他们都让我做事‘能不变就不变’,因为不断变化的政令可能会让百姓的生活更糟糕,你觉得对谁都好的变革,执行下去不一定会有好结果。我固然可以当场痛骂他们一顿,跟所有掺和这些事的同僚割袍断义——然后呢?”
“这改变什么了吗?我只不过是一个六品的翰林修撰——只不过是每隔三年便能考出一个来的状元郎,我便是与所有人划清界限,对天发誓绝不与他们同流合污,又能改变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