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煜不曾看见云渺使用【濯柳】，但见云渺多次熟练用出忘忧谷的治疗技能【回春】，不免疑惑道：“云渺姑娘是忘忧谷弟子？”

扶川抬眸，不咸不淡地看了云渺一眼。

往事在心头掠过。

“不是，只是我和秋谷主有些交情，他便教了我一些。”云渺推出秋怀砚当挡箭牌。

“原来如此。”楼煜没再多问，自己吃了两颗疗伤丹，打坐恢复。

待楼煜恢复得差不多，戚玉笙也醒了。

广场道路四通八达，通向不同的宫殿，云渺想去看看能不能找到九犀果，楼煜则决定留在原地照顾还未完全恢复的戚玉笙。

四人就此分别，云渺和扶川踏上另一条路。

路的尽头是一座古朴典雅的白金色宫殿，殿门大开，云渺与扶川走进去，谨慎观察四周。

宫殿中央摆着一面两人高的圆形镜子，顶端挂着一个金色的铃铛，除此之外再无别的摆件。

云渺朝镜子走过去，镜面忽然泛起涟漪，上头的铃铛晃动起来，发出清脆响声。

手腕上的铃铛也跟着响起来，云渺察觉出不妙，正欲后退，四周空间却忽地扭曲起来。

铃铛声停，大殿中只站着扶川一个人。

他安静站在镜子前，垂眸看向手腕，只见一根红线从铃铛内延伸出来，没入镜中。

镜面忽然起了变化，里头出现熟悉的场景，以及云渺的身影。

*

云渺睁开眼睛从床上坐起来，揉了揉隐隐作痛的额头，她的脑袋晕乎乎的，觉得自己好像遗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环顾四周，是熟悉的陈设，这是仙君特意为她在仙宫留的房间。

耳边响起熟悉的琴音，空灵悦耳，云渺弯唇笑笑，起身下床，推开屋门，循着琴音的方向而去。

仙君闲来无事总会弹琴，她每日起来都会听见他的琴声，今日也不例外。

仙宫的海棠花树依旧开得热烈，虽是冬日，却似置身暖春。

云渺在一棵花树下找到弹琴的仙君，他的肩头落着一片落花，她踮起脚尖悄悄走过去，伸手捻下他肩头的落花。

“渺渺。”仙君回眸朝她看过来，气质温润，黑眸沉静，细看能看见一抹不易察觉的宠溺。

云渺呆愣望着他，心中却划过一个奇怪的念头。

仙君不该在这里，他该在——

“要随我去挖酒吗？”手心被握住，云渺下意识地回握住仙君的手，点点头。

仙君拿来小铲子，他们没有用灵力，只是单纯地像凡人一样挖着酒，等酒坛子露出来，云渺高兴地将其抱出来，拍了拍上头的泥。

她闻着清冽的酒香，却又恍惚起来。

“怎么了？”仙君音色温柔，从云渺手中接过酒坛子，关切地问：“可是累了？”

云渺摇摇头，没有隐瞒自己内心的想法，“我总觉得，这些酒坛子应该被我画满了简笔画。”

仙君眼里露出无奈笑意，“你若想画，我去给你拿笔。”

“不必麻烦了。”云渺拉住转身欲走的仙君，“我现在不想画了。”

仙君很包容她的反复无常，没说什么，只将酒坛子开封，拿杯子斟了两杯酒。

云渺习以为常地陪仙君一起饮酒，日头渐渐西斜，天边云霞壮丽，如同燃烧的火焰。

仙君放下酒杯，专注地看着她，“渺渺，我们明日便结契，可好？”

云渺心间一跳。

她攻略仙君这么久，等的便是这一天，可是这一刻，她却觉得很不真实。

云渺抬起眼睛，对上仙君温柔专注的双眸，其中全是她的影子。

她鬼使神差地开口：“还没送定情信物。”

她记得仙君说要送她一件东西，当作定情信物。

“你是不是糊涂了，我已送过了。”仙君笑着揉了揉云渺的脑袋。

送过了？

云渺很疑惑，但看着仙君笃定的神色，她点点头。

当天晚上，仙君遣人送来一套凤冠霞帔。

云渺将喜服展开，摸着上头的刺绣，心中的不真实感愈发强烈起来。

她总觉得她不应该在这里，她应该在秘境，而仙君修为尽失......

云渺的头剧烈地疼起来，她捂着脑袋，泪水从眼角溢出。

仙君很快便赶来看她，彼时云渺正对着镜子，摸着凤冠上圆润的珍珠愣愣出神。

仙君屏退左右，关切看她，“渺渺，你怎么了？”

云渺抬眸看着他的脸。

这张脸让她朝思暮想，魂牵梦萦。

要是真的就好了......

云渺将凤冠置于膝头，伸手抚上仙君的脸，在他温柔的目光中，几近哽咽。

“仙君。”她笑起来，眉眼弯弯地看着他，“对不起......”

但是我一直，一直都很喜欢你。

匕首没入仙君的胸膛，云渺对上他错愣的眼神，握着匕首的手微微发颤。

空间震颤，眼前的一切都碎裂开来。

现在，她要去另一个世界守护自己最喜欢的仙君。

*

扶川沉默地看着镜中发生的一切。

手腕上的红线剧烈抖动起来，他的耳边响起一道男女莫辨的声音。

“看啊，她根本不爱你。”那声音笑着，似是怜悯，“她都舍得杀你。”

扶川置若罔闻，心念一动，金红色火焰顺着红线燃烧起来。

“哈哈哈哈哈。”那声音大笑起来，“恼羞成怒了？让我看看，这么脆弱的牵连，想必一烧便断吧？”

“问心铃问心，你为何不敢问问自己的心？”

“哈哈哈哈哈，情之一字，不过水中捞月，镜里看花，到头来，只得泡影。”

在一阵接一阵的癫狂大笑中，火焰没入镜面，顺着往里烧去。

扶川安静地看着自己手腕上的红线，神色莫辨。

他在等它烧断。

问心铃问心，若以心火焚之，可证真心。

而他与云渺之间充满芥蒂，这红绳，一定会断。

等了许久，却听得那声音“咦”了一声，而后难以置信道：“不可能，怎么会烧不断？她都舍得杀你破局，怎么会......”

扶川眉心紧蹙，死死盯着那根红绳。

怎么会烧不断？

他自认为对云渺心存芥蒂，恨透了她，如今在她身边，也只不过是想报复她。

可是眼下，红绳既未从他这边断裂，也不曾从云渺那头断裂。

云渺骗了他那么久，她对他，竟也是真心？

可是前世，她分明攻略了那么多人，亦在最后毫不犹豫地舍弃他……

扶川只觉心乱如麻，伸手猛地捏碎金铃。

红线软软地垂落，随即消失在空气里。

扶川徒手朝空气里一抓，揪出一团煞气冲天的红色神魂，只有一魂一魄。

那魂魄被他捏住，也不反抗，只不断喃喃自语：“怎么可能烧不断，怎么可能，当时，当时红绳分明是先从他那边断的！哈哈哈哈哈，是先从他那边断的！”

扶川面无表情捏碎神魂，抬手覆在镜子上。

镜子陡然碎裂，云渺从中跌落出来，仓促抬头，含泪的眸对上他的眼睛。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仙君演我第24天

扶川的心忽然奇异地平静下来, 伸手扶住云渺的肩，让她站稳。

云渺愣愣地看着扶川，心中却想起镜子碎裂前看到的一幕。

她杀死扶川的幻象, 四周景象崩裂, 随后她落入一片星海之中, 脚下是漫无边际的黑暗，而抬头却见到星星点点的光。

她漫无目的在这片星海中走了很远, 努力寻找出口, 却陡然看到手腕上延伸出一条红线, 金红色的火焰顺着红线燃烧起来, 为她指出一条道路。

她顺着红线的方向走，天穹之上的星光越来越亮, 几乎铺成一条璀璨的光带。

手腕上的铃铛在这时疯狂震动起来，猝不及防地碎开，连同那条燃着火焰的红线也化为飞灰，然在零星的火光里, 她仓促瞥见一个画面。

画面之中, 扶川白衣染血，淡漠立于弱水之上，他的身后是足以淹没整个九洲的滔天巨浪, 青鸟低飞, 绕着他盘旋哀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