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尽头生存指南(无限)(14)

作者:温留白 阅读记录

在老赵被扑倒的瞬间,沈涟迅速捏住了全家福的一角。

可老赵抓地很紧,沈涟只撕下了照片的右下角。

妇女主任划下火柴,与沈涟配合,率先烧掉了照片的一角。

新人们在一次次的循环中成长地很快,几个陌生人竟然配合地如此默契。

随着全家福右下角被点燃,门外成片成片的爬山虎上,也燃起了熊熊烈火。

无数节肢扭曲着葬身火海,消散成烟。

而老赵此时此刻,也终于意识到了他们的目标是烧掉全家福,消灭他们一家。

黑化后的老赵力大无比,狠狠掐住了李进宝的脖子。

李进宝的脸很快就因为缺氧而涨红。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依然没有松开老赵。

他虽然憨厚,虽然耿直,很多时候脑子不够用,傻傻的。

但他知道,如果这时候自己松开了老赵,其他人都会有危险。

可他没能坚持太久。

老赵掐着他脖子的手轻轻一拧,李进宝就没了动静。

“小宝!”妇女主任远远地叫了他一声。

可这个胆小的屠夫已经无法作出回应了。

沈涟烧掉了照片一角,自然成了老赵最先袭击的对象。

就在老赵朝着她们扑袭而来的这一瞬,妇女主任猛地推开了沈涟,用自己的后背,保护了她。

“主任!”

沈涟被推倒在地,回头的时候,看见妇女主任的胸口像开了朵殷红的玫瑰。

队友接二连三地死去。

出不去。

无路可逃。

黑化的老赵再次向她袭来。

关键时刻,陆鸣潮抄起一张凳子,从后面卡住了老赵的脑袋。

任凭老赵怎么反抗,多少次抓起手边的东西,砸在他身上,都没有松手。

殊死相搏的时刻。

无需眼神示意。

陈岁已经从三米远的地方,踏过满地狼藉,踩着一张桌子,迅猛而干练地踢飞了老赵手里的全家福。

老赵奋力甩开身后的陆鸣潮,挥舞着桌子朝陈岁砸去。

受到重击的陈岁在半空中然后失去平衡,狠狠地摔在地上。

跌坐在地的沈涟视线紧盯着飞跃在半空中的全家福。

在全家福落地的一瞬,抓起身旁一瓶酒柜里的高度酒,洒在照片上。

“擦。”

火柴被引燃,细细的小木棍上还沾着妇女主任的血,橙黄色的光芒像生日那天燃起的蜡烛。

温暖地不像话。

“宝贝今年的生日愿望是什么?”爸爸问她。

恍惚中,她回到了生日那天,与父母围坐在一起时的场景。

妈妈一向强势,率先替她回答,“当然是考上理想的大学!宝贝,你已经复读一年了,这已经是第二次机会了,这次一定要考上A大!”

她抿着嘴,敷衍地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妈妈骂她是个闷葫芦,唯唯诺诺的窝囊性子反正不像她。

“你看看你这次的模考成绩!怎么退步这么多!”

“我和你爸爸每天起早贪黑,送你去最好的学校,报最贵的补习班,都是为了谁!”

“你怎么这么不争气!”

从前的她,厌烦了唠叨的父母,厌烦了日复一日的复读时光。

或许父母有所不足,或许他们之间,多有隔阂。

可是现在……

“爸,妈,我想回家。”

沈涟注视着火柴上的橙色光芒,虔诚许下愿望。

她松开手,任凭火柴落下。

火焰腾然而起,迅速蔓延到了整张全家福。

被焚烧的照片边缘在火焰中微微卷曲。

那片化为灰烬的焦黑中,是老赵满含怨恨,一笔一划,写下的字句:

“我所珍爱的一切,都是虚假。”

老赵歇斯底里地尖叫着,身上也燃起同样的火焰。

全家福的背景,是这间小酒馆。

老赵着火的瞬间,小酒馆里,也燃起烈焰,像是要把一切错误,焚个干净。

没有出口。

此刻,他们已经置身于照片之中。

沈涟强忍着眼泪,爬到妇女主任的身边,小心翼翼地抱住这个像妈妈一样温暖的陌生人。

妇女主任奄奄一息地睁着眼睛,替沈涟撩起了眼前的碎发,别在耳后。

“你好像从没跟我们介绍过你的名字。”

她忍了很久很久,终于在这一刻,所有的委屈和感动,都化为了眼泪,奔涌而出。

人这一辈子,有太多的头衔。

妇女主任,居委大妈。

小区里最爱管闲事的卷发大妈,曾经是谁的女儿,又是谁的姐姐。

“我啊,一点儿也不喜欢我本来的名字。”主任说这些的时候,声音不大。

“我那个年代,女孩儿们都叫盼娣,招娣,我也有个弟弟,我们全家,都为他而活。”

“后来弟弟出了意外,没了,我父母承受不了,也没了。”

“从此我就为自己而活了。”

“在所有的头衔里,我最喜欢当妇女主任,听上去就很有责任感。所以你们叫我主任,我很开心。”

妇女主任温柔地摸了摸沈涟的脸颊,“我这辈子没结过婚,更没生过孩子。”

小区里的人,为了家长里短的小事吵架,她去劝架,别人说的最多的一句就是“你又没结过婚,你知道什么?”

“你又没生过孩子,你懂什么?我们家的事不要你插手!”

“我就告诉他们,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就像我没结过婚,享受了自由,有时候也要忍受他们没有体会过的孤独。”

“你们结了婚的,生了孩子的,就得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不过是走了两条不同的路。

无论是哪条路,都有各自的人间疾苦。

“我没当过母亲,但有时候,我会想,要是我有一个像你这么漂亮的女儿,该多好。”

她替沈涟擦了擦眼泪,粗粝的拇指抚过她的眼角。

“哭什么?下个循环,还是要见面的。”

妇女主任看着沈涟的脸,眼神逐渐失去焦距。

右手无力地耷拉下来。

直播间的“人气”空前高涨。

越来越多的弹幕为逝者惋惜。

打赏源源不断,可在场的人已经自顾不暇。

没有人再关注鬼怪们在弹幕里说了些什么。

火舌吞没照片上那个笑得灿烂的小男孩。

小酒馆门外,捉迷藏的小男孩对着门内的所有人挥挥手,无声道别。

陈岁的背上扎满了碎玻璃。

他对疼痛的忍受能力一向很强,但依然费了些时间,从地上爬起来。

陆鸣潮靠着墙,一手捂着流血的伤处,对着陈岁,拍了拍身边的空位。

他的左半截衬衫袖子已经撕下来给陈岁包扎手了,看见他如今的惨样,陆鸣潮无力地笑了笑,用手肘拱了拱他,“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陈岁看了他流血的腹部一眼,“你也没好到哪里去。”

他们已经被烈火包围,陆鸣潮还有心思开玩笑,“用不用我再撕条袖子给你包扎?两条袖子都撕了,正好变个马甲?咳咳咳……”

他一笑,伤口处的血流的更多。

“你能不能别笑了?”很多时候,陈岁都觉得,陆鸣潮脸上的笑意并不是发自内心。

“我不笑,难道哭给你看吗?”

陈岁默了一瞬,“也不是不可以。”

陆鸣潮的嘴唇有些苍白,灼热的火舌逐渐包围所有人。

他朝着陈岁那边挪了挪,语气里带着些傲娇,“咱俩什么关系啊,连朋友都不是,就让我哭给你看?”

“那就重新认识一下。”

陈岁难得主动地伸出一只手,火光映衬着他清瘦的一张脸,纤长的睫毛在眼底投下跳动的阴影。

“陈岁。”

陆鸣潮有点受宠若惊了。

他有些迟疑地伸出捂着伤口的那只手,在白衬衫上唯一没有沾血的地方,反复蹭了蹭。

试图擦干满手深红的污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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